郑管家只是顶着欲家的名头来一趟。
老管家直挺着背,那在欲家主面前收干净的冷硬气质此刻绽得生远。
他秉持着应有的待人礼貌:“主人家的事情。”
女警官没怎么和这种背景的人打交道,听了这话也只好把伸出去的八成脖颈缩回来。
昨晚院内比往常更闹腾一些,京宥在院门口发作的时候,女孩已经吊死了。
按照488的严格要求,病人手里应该拿不到任何能致死的东西。偏偏女孩平时表现良好,又向医院里平时心软的小护士提过不少次彩带类的编绳。
那小姑娘的编绳能有多长多牢固啊,况且她每每都说是编来送人的,具体追寻下去也确实有人收到。
谁曾知她每次偷藏几根,每次偷藏几根。
等医生们找到她自杀那地方的矮凳时,人是挂在三指粗的组合编绳上死的。
要描述起来,那一头乌发耷拉在花色繁复的彩色巨大版绳索上,更像是停驻安稳的折翼精灵。
取下来的绳索乱结横生,难以想象用了多少精力来编制。
患者入院没多久就开始保持编绳的习惯,起先医生是怕她把这些线团子吃进肚子。
后来见她编手绳时情绪稳定,也没发生什么意外,便纵容了。
入院三年,编了两年半。
没人愿意去想象她编绳索时安然自若地在想着什么。
“……我只是,听她像在完成自己最后的一项仪式。”京宥十指相交,手腕扣动两下。
“不是向我吐露的,也不是向医生。”
“可能这是求助信号,我想。”
对面的警帽拿笔记本断断续续记录下他的话,最后勉强拼凑成口述。
“知道是求救信号,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他人?”对面人问。
京宥摸了摸手腕上被束缚的伤痕,很坦然:“因为,我也是患者。”
那茶色眼瞳从里面往外面绕了一圈,看似心不在焉,逻辑自闭:“医生都没有听出来。”
同类可信吗?
“我很难过。”他双耳未闻,自予自道,“因为她的离去,我很难过。”
少年坐在那,风没能掀动他的睫羽,神情冷淡,唇角毫无弧度。
分明看不出半点难过。
询问者十分头疼地揉了揉眉心,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棘手任务,挥了挥手让小弟把人带出去。
郑管家两三步靠过去,一边给人披外套,一边好似在安抚小朋友的情绪,供得真如谁家大少爷。
京宥走了两步忽然停下,把披着的薄外套穿好,拢了拢袖子,同老管家道:
“你不用对我这个态度,我只是欲厌钦养的情人。”
女警察一回头就听到这话,见郑管家卑躬屈膝,骤然就懂得了小少爷生的什么妄想病。
一边腹诽一边请进来下一位相关病患。
老管家只是抿着嘴笑了笑,并不同病人计较:“不论您是什么身份,终归是欲家的人。”
“欲先生在外地有个工作需要处理,下午的飞机需要出差,接下来两日会由我接您回家。”
这话欲厌钦同他提过。
“我们认识很久了吗?管家先生。”京宥停住脚,回头来神色冷淡,有不加掩饰的某种验证意味。
郑管家没想到他问这样一出。
“如果非要说的话,确实总有种同您相识许久的感觉。”
“……久过,这短短几个月。”
换人来听,也只当做应承的话。
京宥却在他眼前尤其凝重地皱了下眉。
透出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疏远感。
不是对这话的不喜。
郑管家还想开口说什么,488的大门口骤然鸣笛,送来红蓝相间的警示灯。
嘈杂霸占了所有人的耳声。
第44章 请一定要爱着点什么(2)
又来了新症。
声势浩大,恍如这个白巢在不懈余力涌动出残骸,又有源源不断的活口供入。
京宥像是累极了,掉头抽尽猛力,剥走出那鸣笛。
——“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知我们?”
指隙间的皮肉被轻轻扯动,像是又要张牙舞爪着做些什么。
他记得应该有痛的。
因为治疗会导致大段记忆消失,在这一个周经历的三次 MECT,前后步骤如何、主治医生是谁、都像垃圾碎片一样被搅入吸尘器。
起先是庆幸的,他其实有不少想忘掉的事。
这次却不太一样。
生理盐水针头刺破手背,留置针的回形模样,卡在胶管里的血色;
躺在移动病床上被人推动时,那从左侧头颅旋散到右侧耳畔的光影;
还有……麻药注射带来的疼痛;
密密麻麻的,重新倒灌而入。
没有记错,确实“疼痛”?
医生叮嘱患者治疗后平躺,期间可以喝水,两小时后可以进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