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宥一直盯着男人看。
他其实很少这样直视对方。
一方面,欲家这位极年轻的家主长相属凶残那一块。虽然五官脸型都标致得堪称瑰丽,但伴随着这人的大高个和魁梧,不苟言笑更是添重他赫人的威压。
另一方面,京宥一直觉得,自己是他的玩物,减少直视主人的次数是正常的。
不敢、也不应。
他又摁了摁心脏,感受着它剧烈有力的跳动。
这些东西顷刻就消散了。
欲厌钦站在床边。
他垂下眼来,看那在床上把自己裹得尤其紧实的少年。
小少年扑闪着眼睛,眼角微扬弧度,就算只露出半张脸,也太过分精致了些。
像只受惊吓的幼猫。
那还没膨胀的暴怒唰地熄灭掉。
虽然是一见钟情,但得知对方还未成年的时候,欲大少反过来操起了老妈子的心。
尤其怕他的小孩儿,今天难得沾了点活气。
“今天周六,上次跟你说的联系高中,我已经打定好了。”欲厌钦脚踢了踢脚边的碎瓷片。
转而又恶狠狠道:“没有报私立高中,但是你必须在琼宴读书。我安排人接送你,公校就不必住了。”
高中这个词在京宥的大脑里已经有些久远了。
他又一次摁了摁心脏,终于确认自己实实在在复生后,将双手探出被褥。
因为从小就没上过什么学,考虑到同学社交问题,一开始欲厌钦确实是准备给他请家教或者塞入私校的。
不过彼时他对和汤家分离尤其痛苦,终日更担心的是欲厌钦到底在汤家做了什么,那个家庭有没有过得好。
况且就算被卖了,他还是不敢用欲家这样大的钱财,对私校和家庭教师的收费情况有了解的他当时是全盘拒绝的。
欲厌钦一开始拧不过他,退步成在琼宴的一级重点高中。
可笑当时他还在心底想过,能不能求欲家把汤岳鸣也送入这所高中就读。
现在……
京宥低头看了看手指上那些还未减淡的刀痕。
已经没有感觉了啊。
上一世用来还汤家人所有的恩情,已经足够了吧?
“京宥,说话。”欲厌钦刚刚舒展开的耐心又被对方的沉默搞得毛躁起来。
男人是真的不明白,汤家上辈子是拯救了几条银河系,在哪个宝库里捡来这样的孩子。
明明有这么大的财坑给他跳,他硬是不愿意。
“好。”京宥轻答。
少年点点头,再没多的话。
欲厌钦听了半天没等到下文,意外地挑了挑眉:“初高中所有的课本和教辅资料我都让人放在这里了,你有兴趣就看一看。”
说完觉得不妥又道:“生着病就别读书。”
京宥记忆里的欲家主并没这样多话。
他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看,没看个明白。
“好。”乖学生道。
欲厌钦想着昨天医生的叮嘱,带着一屋子泱泱的人把碎玻璃碴扫掉,全都退了出去。
废粥那股糯甜的味道还绕在京宥鼻尖。
听着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彻底消失,京宥才缓缓从床上站起来,猛然拔掉点滴针头,走到桌旁。
半人高的书籍上躺着一只目前市面上最新的高端手机。
少年忽然歪了歪头。
虽然是十六岁遇见欲厌钦,但真正来到欲家,开始读书,是在将要十七岁的时候。
彼时他得到欲厌钦送的任何礼物,就往汤家送。
也不知道收到欲厌钦哪儿买来的稀奇小吃、什么高端东西,他推不掉的就干脆拿给汤岳鸣。
一次两次可以,次次如此,欲厌钦觉得他脑子有病,就硬生生把人从焦前骗走了。
还执拗地把他的户口也直接落到了琼宴市中心,没有欲厌钦的同意,他并不方便跑回焦前。
新环境、新人,彼时京宥忐忑得连一顿饭都没好好吃过。
京宥坐在窗前,伸出手去随便翻了一本书来。
乱七八糟的字母往他眼睛里蹦,勾起那些刻入灵魂的知识。
不知道是上一世手术的问题,还是重生带来的后遗症,他对过往的记忆清晰得连某一日吃过的某顿饭是哪几个菜都记得。
前一世浑浑噩噩的大脑,此刻竟清晰得如资料库。
他一边翻一边顺记忆。
刚来欲家的时候他并不懂得怎么活得更轻松。
欲厌钦也不知道抽什么疯,买来的东西不先丢上床,先丢去学校。
对知识一向渴望的他,这一年是发了疯地在学。
有了知识,有了文凭,就能改变人生。
在汤家被灌输了好多年的概念,他也一直是坚信的。
这几份资料书也不知道男人是怎么选的,刚好盖在第二年的高考考点上。
当时对这些东西极其珍视的他,就连上一世死的时候,都好端端把这几沓东西存放在欲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