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和汤岳鸣确实有很久没见了。”
京宥一听这名字就浑身僵硬,那刚躲过一劫的庆幸变成了一颗重石,压得他呼吸凝滞。
男人刚赶车过来,发丝有些乱,身上裹挟着从室外带来的凉和晚秋味,风衣领还绷紧着,衣带褶皱从腰间顺到衣尾。
欲厌钦将手撤开他的发丝,两指轻抚到他后脖的软肉上,弯腰挨着青年耳畔轻道:
“最后一次。”
*
京宥同汤岳鸣坐在同一张餐桌上的时候,那少年比他还要紧张,一个劲儿地往在身边给京宥点菜的欲厌钦瞄。
欲厌钦被他俩看得烦,站起来蔑了两眼,点了根烟卷起风衣外套站到外面去了。
“我在楼上有个酒局,你们在这个包厢谈,我让保镖他们站到门外。”欲厌钦吸了口烟,想起公共场合素质,在出门之前又把烟灭在垃圾箱里。
他带着烟味的手直往京宥脑门儿上摁:“酒局不需要我在场多久,抓紧时间,小朋友们。”
说罢撤手,把人都带了出去。
京宥身边难得没人守着。
他握着单上的蛋羹杯暖手,抬起脸,毫不避开地正视汤岳鸣:“你长大了。”
从汤岳鸣出生起,京宥就一直在他身边。从他一哭一啼到读书写字,京宥作为家里年长的哥哥,甚至比汤母还要更知悉他的童年。
他陪了他九年,甚至比陪欲厌钦还长。
相对的,汤岳鸣一听这话就知道京宥是什么意思。
“我知道你不信我了,哥。”汤岳鸣坐在他对面,几乎要半站弓起身来凑到他眼前,“我只是想见你一面,哥,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。”
“就像小时候那样。”
京宥一直都吃不得感情牌。
他虚握了两下手指,没能用上力:“汤岳鸣,我们都已经长大了。”
他扬起笑的时候实在难透疏远:“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还在琼宴,但你应该回焦前去。”
“把书好好读完,高考能……”京宥想起他前半个月来找他那副朝气蓬勃样,以及少年的侃侃而谈。
他最终又缓又轻道:“能考到很好的大学里。”
“我们是两路人,汤岳鸣。长大了学会的不仅是撒谎才对?”
出乎意外地。
汤岳鸣没有再和他以理力争什么。
少年大概有很重的心事,手指交叉扣紧了又松开,肩膀也崩得僵直。
京宥低头轻抿一口蛋羹。
“哥。”
少年变声期尾的沙哑感夹着紧张。
京宥还没来得及被触舌的滚烫惊得后退,便听见他接下来的那句:
“今天是赵江程的刑满释放日。”
滚烫从舌尖一淌,灌入喉腔。
京宥浑身一抖。
第13章 糯米团(1)
后面汤岳鸣还说了什么,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了。
那滚烫好似席卷掉咽喉间他预先准备好的词藻,跟着坠入胃里,被肠搅翻了个遍,再归为沉默。
明明还没到吃药的时候,神情先恍惚起来了。
京宥手指又无意识蜷曲了两下。
“汤岳鸣。”
他开口打断好像在暗自神伤喋喋不休的小孩,语间含有冷气。
“我叫人送你回去。”
少年口中一停,就开始激动。
京宥缩回手,藏在袖口里掐了掐自己的手指,闭了闭眼,敲门把外面的人叫进来。
“哥!你让我来看你会怎么样?哥,我真的很想再看看你啊!”少年一激动起来,来的两个人都架不住他。
京宥站起来,反驳他:“汤岳鸣,你从小就是这样,每次来找我都是因为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,现在你解决不了的事,我也解决不了。”
“我帮不了你,你早点回去,赵江程不会把你怎么样。”
这番话叫汤岳鸣一愣。
少年瞳孔猛缩,手肘挣脱身边人的控制,声音急促起来:“哥,我不是那么想的——哥!”
京宥原本心里那些想法都是欲厌钦给他灌输的,一边不肯信又一边遏制自己对旁人过于美好的揣测。
他也不喜欢……或者说是害怕、害怕自己过于软弱。
“我只是想告诉你,赵江程出狱了,想让你过得好好的,不要再被那个人渣缠上。”汤岳鸣被他言语中伤的表情很明显,连双手再被钳住也没能挣扎。
“哥,我求你,不要这么想我……”
“我不是那样的人……”
京宥不敢同他的视线撞上,只能微看向左下方:“我在欲家这里,不会有人伤害到我。”
他难得说得这样斩钉截铁:“只要不是亲近的人背刺,汤岳鸣,没人能伤害得了我。”
背刺这词用得很重。
汤岳鸣眼眶瞬间通红,咬着牙齿震怒:“可你现在不是依然委身于他人之下吗?!你不是依然没有做你喜欢的事情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