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一种情况,他身体里的那个怪物又被不小心放出来了,且闹得局面很难看,谁也控制不住的时候。
这种猜测一旦发生,便裹挟着巨大的精神压力,几乎要让他情绪失控。
京宥,冷静。
上一秒不是还在咖啡厅里谈论事情吗?
怎么……
受通知的医生终于掀门进来,对着几个欲家保镖说了些话,指指点点让打开门窗换气,又说把人扶着躺回去,再忙得拔了腿。
欲家的保镖不敢动他。
京宥吐完连精神都没了,可胸腔里还是想发笑。
欲家的疯子可不管他养的玩意儿是什么情况,只要不折腾死,除了他本人,别人都不能碰他。
甚至看都不能看一眼。
京宥把颅内那些讽刺的想法甩去,推开垃圾桶,双手握住一旁的输液架缓缓站起来。
他动作极慢,房间内的气体流动起来,总算把那难闻的味道卷散了一些。
“欲厌钦呢?”刚吐过的青年连嗓音都带着哑。
“欲先生临时有会,两个小时之前离开的。”保镖低头答。
京宥看了眼房间里的吊钟,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了,欲厌钦忙工作也是正常的事情。
“我又给大家带来什么麻烦了吗?”
京宥缓缓坐回病床上,方才下地的寒凉像是才苏醒,猛然从脚心钻到背脊。
他刚进欲家的时候可没现在这么乖,尤其是欲厌钦一开始用手段强迫他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时。
吃多了亏,待了这么多年,他心底那些趋利避害的心思早已多如牛毛。
欲家筛选出来能够贴他身的保镖,到底是知道点内幕的。
诸如他是个神经病这件事。
果然有人答:“做完脑部检查后,您情绪不太好。”
点到为止。
京宥浑身被冷汗沾了个透,现在房间通气反倒让他生寒,背一阵阵透冷。
他实在没力气,随手扯了欲厌钦落在病房里的西装往身上套,这一扯才看见自己原来还打着点滴。
输液管被他刚才那番动作早拎了出去,现在正吧嗒吧嗒往地上滴药。
京宥低头,果然看见自己右手背上一个又紫又青的痕迹。
攀附在他的手骨间,像只鼓囊的毒蜘蛛。
“笃笃。”
从门口半侧进来一个身影,来者身穿白大褂,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。
他卡在门缝中间:“请问,我可以进来吗?”
保镖们都保持缄默。
京宥努力笑起来:“您好,请进。”
他心思聪颖,看见这人,几乎瞬间想到了在意识模糊后欲厌钦和京家谈了什么事情。
要不是必须做什么检查,需要医院的固定仪器,欲厌钦可不会把他往医院里带。
欲家可是有一套完整的私人医师团队。
但非要说做检查……
除了那个他听来滑稽无比的手术,还有什么需要检查的?
“不好意思,我刚刚胃不舒服嗯……您可以往窗子那边走走。”他知道自己状态不佳,又实在不好意思。
“您可是病人。”来者十分不讲究,从一旁拉了滚动无靠椅,干脆坐下,丝毫不介意那个位置才被保镖清理走垃圾桶。
“介绍一下我自己,我姓靳,全名靳嘉禾。”医生细眼慈眉,举手投足一股子儒雅味。
看靳嘉禾的模样,应该是有三十好几了。
“我并不是您的主治医生,所以您别紧张。”他说话稍有些快,但轻。
“靳医生。”京宥思索了一下这个和自己发音极像的姓氏。
“您醒来除了呕吐,还有什么不适症状吗?”
“头晕,乏力,出冷汗。”
“失去意识之前,最后吃的是什么?”
“吃了药。”
“还记得药剂和药量吗?”
“……250mg文拉法辛和200mg氨磺必利,晚上5mg的□□没吃。”
“嗯,现在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?”
“头晕,发寒。”
两人一问一答着,靳嘉禾语调平稳:“那一会儿按照从前的医嘱继续服药,换一套干净的病服,稍微用热帕子把身体擦擦,别沾冷水。”
京宥盯着他,轻轻笑了一下。
靳嘉禾觉得奇怪:“怎么了?”
“谢谢医生。”有礼貌的小金丝雀答。
只是很久没遇到这么贴合生活的人了,在欲家这几乎伸一只手到禁忌地带就能被砍掉的地方,有多久没和这种人交谈了呢?
“噗呲,小先生,别这么看着我。”靳嘉禾把笔放回去,“您多注意休息,可以不用输液了。”
京宥眉不经意间皱了一下:“……小先生?”
“您放心,以京家对您的注重,您一定会痊愈的。”靳嘉禾站起来,把背竖得极直。
“谢谢。”青年缓缓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