欲老家主为了不让儿子那天生恶苗继续发芽滋长,欲厌钦一控制不住脾气就被绑在椅子上,关在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,两天一夜不给吃的、不让上厕所、不让叫。
等人饿到两眼发黑或拉在裤子里了才放出来。
某次大少爷倔,被放出来时立马咬破了一个女仆的手,当场又被关进去,前后除了偶尔喝水,活生生挨了四天三夜。
那还只是欲厌钦十岁以前的“惩罚制度”。
那个房间现在还在大宅,京宥也进去过。
无窗,四面白墙,纯净得甚至没有灰尘垂落的痕迹。
但房间里的那把椅子已经换了很多很多次了。
就好像关过很多很多次恶魔的灵魂。
老家主的教育方式不符合医学建议,但欲母无法再生育,整个家族重担最终会抬到欲厌钦的肩膀上。
比起医生多次强调的“静养”、“慢慢调养”,老家主采取了更极端的方式:“幽闭”、“电击”。
京宥猜想。
如果欲家主没有先天性病症,也一样不能完全健康活到现在吧。
“因为暴力欺负弱小能得到心理满足,所以比起别的做不到的事情,这件事情成为了所谓‘唾手可得’吗?”沈一铄喃喃。
“好吧,我知道了。”他又带有特别的话语搭头了。
京宥垂着头,皱了皱眉:“什么?”
他实在有些累了,总觉得身体很沉:“沈一铄,你也暴力欺负过弱小吗?”
青少年仔细思考了一下,有些嘲弄回答道:“欺负弱小可不止是暴力这一种。”
心中的不安像只枯叶蝶扇动翅膀:“你在说什么?”
京宥抬过头,想去看沈一铄的脸。
车窗外是小雨。
欲厌钦特意为了防他身体不适,选的底盘高又非要有些格调的新车,每每开到488门口都要停个十分钟,车内是他闻惯了的某种冷调淡雅男士香水。
怎么又是小雨?
京宥颤了颤睫毛。
他皙白的指节从黑色大衣里抽出来,正侧倚在什么人怀里,耳廓靠着对方心脏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景色变动。
噗通、噗通。
车刚刚发动引擎,还开得有些慢。
“抱歉、抱歉,给您带来了麻烦。”好像有人对着前座车窗哈腰点头,“您请过吧,耽误您了!”
是那个同管家说过话的负责人。
京宥浑身一僵,身体想要小弧度避缩,却怎样都不能抬头去看。
他听见郑管家道:“不必,辛苦你们了。”
车窗一关上,车内那股很淡血腥味就混合着香水一起搅动。
前排的人停顿了会儿,又回过头来问:“先生,您是否先处理一下伤口?”
靠着的人动了动,那股血腥味好似随着他的动作更浓郁了。
欲厌钦视线一直落在京宥的后脑勺上,他伸出右手去,轻轻抚动对方藏在衣领里的黑发。
京宥后颈感到一阵酥痒,又很快被寒凉占据。
男人说:“不必。”
那有血腥味的左手在他身前挪了个来回,也不再动了。
车身挤过被清理的路面。
京宥眯起眼。
因为出了车祸,装载着冷冻海鲜食品的大货车被“拦腰斩断”,飞扑出的各种食材原料和碎冰堵截了欲家的专用车道。
雨已经小了。
大概是被雨冲散了鱼腥味,那碎冰也跟着大雨快速溶解,像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子盖在地面上。
罩在嫩绿的小草地上;
罩在褐色的土地上;
罩在暗红色的土地上。
玻璃罩子好似也被暗红色的土地染了发,跟着丝丝缕缕垂下来了些红色。
京宥呼吸不自觉地放缓。
车又往前挪了一节。
视线里的黑蘑菇们站开来,大雨洗着那些摔断的、没被摔断的冻鱼冻虾食材,连带着食材破损未清理干净的血迹也灌入公路防护栏后的草坪里。
暗红色的土地越来越大片。
“开快点。”男人声音冷淡。
“是。”司机战战兢兢答。
怀里的人好像彻底和操纵者断了线,安静又乖巧地贴在他的身前,双眼空洞地盯着窗外。
男人沉了沉眉,似安抚着什么被勾起的、要破体而出的兴奋因子。
京宥依然没有转动视线。
他看见黑白交错色的冻鱼被摔了个粉碎,有的栽了半个头在草坪里;有的堆在同伴身边,还有些骨头因让道被黑蘑菇们堆成小山。
车速明显快起来,几乎是几秒钟就脱离了那个岔路口。
骨头?
京宥想。
被摔断的那些鱼,为什么没有骨头?
是藏在鱼身里了吗?
身体大概终于感受到了主人的意愿,忽然从男人怀里坐直,下颌攀过男人的肩头,笔直地跪在后座上,朝后张望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