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宥轻轻偏过头、闭上眼。
他对男人太熟悉了。
对方微微低头时,眉毛的长度、眼睛的形状、发丝的弧旋……包括嘴唇的位置。
他猛地扯住欲厌钦还没松开的银色领带,朝下一拉、迫使男人脖颈稍低。
京宥微踮脚、张口,咬上了对方的唇角。
他的舌尖又软又湿,像一条缠绵的小蛇,同无数次讨好他时那样。
他听见男人闷哼了一声,却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快速避开他的动作。
因为他们对彼此都太熟悉了。
——八年,太熟悉了。
欲厌钦大脑咣地炸开。
他愣神了两三秒,豁然避开少年的惊人动作,手掌虎口一张,卡在对方脖颈上,一把扯拉抵在墙前。
少年脖颈间的脉搏轻轻跳动,颤在他的指腹上无比清晰。
京宥脸色紫红,黑发乱散,一眨不眨地盯着他。
像一只白天鹅;
又像一只谄媚的妖。
像前世无数次要溺亡在丑恶病痛里的、却又漂亮到了极致的妖。
欲厌钦手臂一颤,竟松了力。
京宥阵阵咳起来,脸色因为缺氧骤黑骤白。
一边咳一边笑。
他很少这样笑,得意里藏了几分别的东西。黑发随着他肩膀的颤动绕到额前,昳丽的容颜绽开,口涎从下唇滑到下颌。
少年反着手背不甚在意地擦去。
他舔舐了一下上牙,问:“你全都想起来了,是不是?”
欲厌钦盯着他疯癫的模样,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。
良久。
男人将黑西装递来的黑色手机插到少年的衣兜里,要求:“每天下午五点,必须打电话。”
是前世一直维持到死的强制习惯。
京宥渐渐止咳,靠在走廊上,安静地倾听他们离开的交错脚步声。
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,湿润染在微红的指尖上。
欲厌钦并没有再强行要求京宥离开488。
男人好像突然多了很多要忙的事,除了每天下午的电话,他本人甚至不再出现在488内。
但京宥知道,这只是暂时的。
前世他手术的事情给欲厌钦带来了多大刺激,他本人在术后的恍惚神情中并不清楚。
但有一点很明确,京家黑白均沾的庞大势力远远超过琼宴里当时没多少人丁的欲家。
纵使男人起码在这件事情上,滑了线。
欲家主平生最讨厌事情不受他控制的感觉。
相应的,MECT的治疗效果也是一桩不可控。
欲家有完整的医师团队,前世京家也说过他的病况,欲厌钦不会允许京宥在这个“避难所”接受终生治疗。
依然不放过他。
触及这个认知时,从前那种尤其抵触和绝望的感觉竟然跟着散了些。
京宥摸了摸胸口,静静地数着心跳声。
他手中拿着空白草稿纸,站在沈一铄的病房门口。
他们的病房都在最边沿,不开灯时窗外的月光便尤其亮。
京宥原本蜷曲好的手一顿,敲门的动作被遏制,他眯了眯眼睛,缓缓蹲下来。
地上有影子在动。
病房的门做得不算很严密,能够从外面平着探一只成年人的手进去。
起先京宥并没注意到什么不对。
沈一铄的病房开着灯,门缝的光被一团黑色占据了一段,他以为那是沈一铄的影子。
但是很快,影子“分身”了,有好几段黑色在光缝里来回晃动。
像有谁在跳舞?
京宥不确定地伸手摸上去,那几段影子爬过他的指节,又很快岔开。
他想要更凑近一些,骤地扇来一阵暖风。
门被打开了。
“我*!”
开门的青少年吓得一抖,震惊道:“你蹲在这里干嘛?”
“吓死人了好吗?!!”
京宥缓缓缩回手,盯着手指,将手掌来回缩展了一下:“没了。”
沈一铄被这个神经病吓到精神恍惚:“幸好我没太注意门口,这这这……谁房间里突然进来一只手都会吓晕过去吧。”
少年拧着眉站起身:“对不起。”
“没事,没事。”他看起来还有些惊魂未定,让开了身,“进来吧。”
京宥抱着草稿纸,侧身进门。
“你今天怎么没回家啊?”沈一铄挠了挠头,暂时忘记了自己开门要做什么。
“因为不想回去。”京宥坦然。
“怎么了?和家里人闹矛盾了?”沈一铄抽了张前不久从治疗室偷回来的凳子给他,“你今天不能在我这睡哦,晚上那些护士们查寝比我学校的宿管阿姨还严格。”
“没有闹矛盾。”
京宥把视线放在沈一铄的脸上,青年的嘴角肿得老高,额头也撞了红,额角像布偶娃娃的缝线依然没拆掉。
和“白天”见他时完全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