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郑,你可别忽悠我。”坐在车上,闵秀才仍然觉得有几分不确定。
“怎么会呢,你放心吧。”
牛车一路将闵秀才从本村拉到了西山村,到了私塾门口,他没来得及打量这书塾的环境,就被门口的大红纸惊呆了。
一大张红字一个字,连在一起,就变成了“欢迎闵夫子莅临讲学”这句话。
在标语下,宁颂与助教带着甲班学生一起站在门口热情洋溢地等着他。
被叫来当气氛组的郑墨手中甚至还捧着一束鲜花。
“欢迎闵夫子。”
闵秀才从牛车上下来,仍然觉得神情恍惚。
“好、好。”头一回受到如此热情对待的他,在接过那一束干花时,精神上仍然没有反应过来。
……他仿佛来到了一个超出自己认知的世界。
在接下来正式的讲座中,他也获得了最高层次的礼遇。
座位上学子们认真听讲、记笔记的模样,让他滔滔不绝,一不小心就讲完了全程。
下午结束,郑夫子做东,请他吃饭。
饭桌上,闵夫子讲课的愉悦感仍然还未消散。他端起一杯酒抿了一口,不自在地说:
“咳,老郑啊,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讲的,可以再找我。”
由于讲课体验太好,闵夫子愿意来一个再回首。
“那感情好啊!”郑夫子一把抓住了闵夫子的手。
就等你说这话呢。
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,郑夫子用同样的办法薅到了另外三家私塾夫子的讲座。
夫子们讲的内容都不一样,可讲课之后的反应却是一样的。
“哎呀,要不是我们自家还有学生要教,都恨不得住你这里了。”
在此之前,他们没有见过如此好学的学生。
郑夫子乐呵呵地将人送走。
关了门只有自己一个人时,却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——旁人都知道这里学生好,他怎么可能不知道?
他又不傻,怎么可能把好事让给外人。
几家私塾之间的走动前所未有的紧密,加上讲座这件事原本就是一件新鲜事,不过多久,县学的秀才们都知道了。
连带着教谕也听说了。
在最近一次同陆之舟的汇报中,教谕当做新鲜事一般,讲给了陆大人。
谁知道陆大人眼睛一亮:“这倒是有意思。”
“你详细说说。”
教谕便又更仔细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。
“这个秀才叫郑成木是吗?想出来的法子蛮有聪明,挑选的时机也很好。”
平日里请别的私塾的夫子来讲课,听起来其中颇有几分冒昧在。
但在此刻就不一样了,这联考本身就是一种交流。
讲座,也是另外一个形式的交流。
“他们都愿意去吗?”
按照教谕的说法,这郑成木出面去请人,旁的秀才就愿意去,这无疑也是一桩奇怪事。
“听说是给了束脩,还有车马接送。”
陆之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行,我到时候再问问。”
秀才们都不缺这点儿钱,却仍然愿意舟车劳顿去讲这一回课,其中隐含的东西,显然不是表面上这一点。
但教谕不是局中人,没去讲过课,说不清楚。
“好好教,你们县学这几个秀才都不错。”
教谕得了这句话,在离开陆之舟的府上,赶回青川县县城时,脸上是带着笑容的。
有了学官大人这句话,他这一番辛劳也是值得的。
另一边,陆之舟见完了教谕,没忍住将自己写到了一半的奏折拿了出来,写了两笔,又忍不住扔到了桌上。
从去年到任开始,一直到现在,随着他这个官做的越久,对于职务内容了解得越多,对于改革基层教育体制的想法就约深刻。
可是,改变长久以来形成的东西如何容易?
他的折子写了又写,但最后总是因为太过悬浮,不具备可行性而搁置。
这一度成为他的执念。
好友凌恒知道他的这点儿想法,于是这一回回来,专门来看他。
他原本可以只当官,不在意别的,可他做不到对于陈腐之事熟视无睹,因此才过得如此痛苦。
想到这里,陆之舟忍不住叹了口气。
好在他心中的抑郁之情没有持续多久,凌恒就登了门。
“有一件事。”
陆之舟原本想要同凌恒分享他新听来的这桩新奇事,没想到好友先开了口,表情中带着几分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微妙。
“你说。”陆之舟明智地住了嘴。
“景瑜给我写了一封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