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谁知道,短短一会儿的功夫,宁淼就与凌大人建立起良好的联系了。
凌大人有这么好吗?
宁颂的这一点儿内心戏并没有让旁人发现,只是在吴管家将所有饭菜都端上桌时,他提醒几人。
“该吃饭了。”
“好。”对话被中断,凌恒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来,只是温和地同宁木说道:“等会儿我们继续说。”
在被打断之前,凌恒正在宁木说白鹿书院里小狗的事。
偶尔听到了几句片段的宁颂心情复杂,他自个儿都不知道宁木什么时候看的小狗。
食不言,寝不语,在吃饭时,所有人都没有说话,一顿饭吃得颇为安静。
饭后,凌恒兑现了自己的承诺,与宁木说完了小狗的故事,才抬起头来,望向宁颂:“聊聊?”
“……嗯。”
也不知道是被对方迫人的相貌还是熟稔的态度所震慑,宁颂愣了一秒钟,才答应道。
两人交谈的场景是在书院的池塘边。
晚霞还未落下,映照得半边天空红彤彤的。近处,三三两两的学子步履匆匆,只剩下野鸭子在池塘里游来荡去。
“你对这篇文章有什么看法?”
虽说曾经有过相处的经历,可与凌大人同行,仍然会让宁颂有一种拘谨的、无话可说的感觉。
——如果凌大人是个哑巴就好了。
回头来看,在凌恒受伤的过程中,对方身体不适,为了忍受痛苦而极少说话的日子,对于他来说反倒是好事。
但好在目前话题看来不用自己找。
聊起了专业问题,宁颂很快将乱七八糟的杂念抛出脑海,专注于自己看到的那篇文章。
对于这篇文章,宁颂之所以选为第一当然是有理由的。
虽说行文的流畅程度不如另外一篇,但好在内容丰富,用典工整,无论是阅历还是见地,都比另外一篇好得多。
在他的想象中,这应当是一位年过四旬的老举子写出来的文章。
“那年我十八岁。”
听到宁颂的猜测,凌恒看了他一眼,冷静地说。
“……我是在称赞您笔力老到。”被这样的眼神看过来,宁颂不由自主地说道。
“你是在说我老。”
宁颂:“……”
算算凌大人的年龄,如今的凌大人在宁颂面前,也确实算不上是年轻。
“没关系,我不在意。”
宁颂无话可说了,与凌大人大眼瞪小眼。
“我逗你的。”
见宁颂一脸呆滞,凌大人终于忍不住乐了,笑了一声,宛如冰雪融化,瞬间化解了两人之间略有呆滞的气氛。
“我怎么感觉你有些怕我,之前不是这样的。”
凌大人所说的“之前”,是他受伤时发生的事情——那时候他倒在宁颂窗前,是被宁颂如同麻袋一样拖回家的。
当时他穿的那套衣服上,还有宁颂手上沾了血,悄悄擦在他身上的痕迹。
“我只是有点不习惯。”
宁颂再次感慨:哑巴美人多好啊。
凌大人不说话的时候,如同是一幅美人图。
撇开这些为了活跃气氛而掰扯的时间之外,凌大人开始履行他作为大师兄的职责,为他讲述这一篇策论的背景和写作思路。
一篇文章,自己阅读与听创作者讲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。
凌大人讲了这个选题的内容,怎么破题,怎么点题,甚至还有参考。
“这一篇算是一个习作,目的是为了学习一种新的结构。”
说罢,告诉了宁颂他学习的那一篇的来源。
宁颂恨不得立刻拿出笔来记。
这等隐藏在创作背后的思路,是宁颂单单读一百次策论,都得不来的东西。
凌大人本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宁颂的想法,在讲完自己的文章之后,开始拿宁颂的文章举例。
在他看来,宁颂的策论往往胜在立意新,论点有趣,论据详实上,但文采和用典,都还差得多。
许多文章,明明是可以稍加修饰就写的更好,可宁颂似乎总是欠缺了这一点。
“俗话说,杀鸡焉用牛刀。可你的每一篇文章,都在这样做。”
说到这里时,凌大人忍不住睨了宁颂一眼。
旁人买一件东西需要花一两银子,可宁颂非要给店家一百两。
这是凌恒对于宁颂文章的直观感受。
宁颂不由得咳嗽一声。
他总不能说,他正儿八经读书的时间只有不到一年,有些典故,他是真不知道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