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说在过往所遇到过的这些人里,需要排列“值得信任的人”前几的话,储玉认为,排在榜首的人非宁颂不可。
宁颂有着许多人不具备的特质,储玉将其定义为“生活的智慧”。
似乎有在旁人看来很是困难的事情,放在宁颂面前,就会被处理得很简单——储玉需要对方的帮助。
“虽然这样形容有些不合适,可如今你的状况,与你之前新得到一份差事的情况是一样。”
被认回王府,人生地不熟,又忽然间获得一个新的角色,储玉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样适应自己的新生活。
更何况,目前他的位置很微妙,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。
似乎只要一出错,就会被发现一样。
而这样的想法是让人不舒适的。
处于这样的想法中,储玉无论干什么都觉得暴躁,这份烦躁无法发泄,很容易被归结到某个人或者某件事的头上去。
“你想想自己是怎么胜任之前的每一份活计的。”
随着宁颂的描述,储玉逐渐将纯粹的情绪抛开,开始试图思考这件事的本质。
将“临王府世子”这个身份当做一份工作,听起来似乎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。
可若是仔细想来,似乎与他往日为了生存所找的那些活计没有什么不同——
他通过这个身份获得了切切实实的好处,无论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有,而他所要付出的,是对于未来的规划,他的部分自由,还有他的时间。
可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,他似乎只看到了自己生活的变化,而没有对自己所要付出的东西有确切的概念。
事实上,在进入临王府之后,他的脑子一直都是懵的,根本没能静下心来思考这件事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
将问题拉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,储玉便能够重新找回思绪来。
他发现了自己最根本的问题,在认亲之后,他成为了临王的儿子,便下意识地用“儿子”的身份来对待这一切。
他对于临王的失望,其中未尝没有包含着对于缺失的父爱的期待。
可临王既是他的父亲,更是一位王爷。
他们根本没有相处过,凭什么打算只靠着一点儿血缘,就要求对方许多?
“我知道我哪里出问题了。”
转换了思维,储玉整个人如梦初醒,顿时找回了自己的节奏。
“之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。”
血缘、名分只能带来处境的改变,但无法直接带来与之相匹配的感情——后者需要时间,也需要缘分。
想到这里,储玉平静了许多。
“我会给自己时间,慢慢来的。”
宁颂见自己达到了目的,不再多说,笑眯眯地点点头,伸手又拿了一块点心。
大早上的,为了给储玉做心理工作,他饭还没吃呢。
与宁颂说开了心结,储玉整个人心情好了许多,两人聊了一会儿文章,储玉便起身告辞。
“我会在白鹿书院读书的,之后我们再见。”
说着,还塞给了宁颂一个荷包。
“这什么?”
“还之前的钱。”储玉哪能忘记,在他情况不好时,是宁颂找着各种借口给他塞银子。
在他为了维持生计而干活,无法去私塾里学习时,是靠着宁颂给的笔记学习。
这些都是他难以忘记的恩情。
“行。”
既然储玉要换钱,宁颂没有推拒,接过了荷包来。
储玉因为宁颂的“不客气”而感觉到一些安心,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容。
于是,等到那位“胡伯”出来送客时,看到的就是这位新出炉的临王世子轻松惬意的神态。
让人完全想象不到,在不久之前,这位临王世子才大发了一回雷霆。
晚上回了府,临王再一次叫储玉去说话时,储玉一反常态地没有拒绝,而是进了临王书房,陪着便宜父亲吃了一顿饭。
饭后,借着这点儿平静的空闲,储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。
他仍然想要去白鹿书院。
作为交换,他可以听从临王的安排,与那位选定的名门淑女接触。
“但最终成不成,要我说了算。”
除此之外,他还想要一笔钱,再派人赡养自己的养父。
临王难得地停下了笔,抬起头,凝视了如同一头倔驴一样的儿子,片刻之后,答应了。
“看你表现,不要说话不算话。”
说完了话,临王让储玉回房,身边人悄悄走进来,与临王禀报世子的行程。
“哦,是救了凌持之的那个小秀才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