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梯停在正一楼,门打开,凉风迫不及待地搭乘,同时进来的还有一对男女。
程则逾背着人,脚尖勾住行李箱,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。
几句话的份量,心再次被稳稳托起,庄雾耳边已经听不到其他,也不在意任何人,心想喜欢当真这么神奇,像随时可变的天气。
片刻后,她又忍不住问:“为什么一回来就去找我?”
程则逾侧了下脸,气息凑近:“因为有人想见我。”
“是我吗?”
进来的人穿着情侣同款家居服,按完十四层,装作不经意地窥看他们一眼,然后站到后方角落的位置,依偎在一起,小声议论着什么。
电梯重新平稳上行。
问题被打断,庄雾转瞬便忘了,借着明亮的顶灯,细细描摹起近在咫尺的侧脸,鼻梁高挺,发梢随意散落额前,在下眼睑落拓出一片夜海,水雾翻涌,有种别样的颓靡。
庄雾眨了下眼,即想即问:“程则逾,你是不是很累啊?”
深夜出差回来,顶着疲累当司机,背了个麻烦回家。
程则逾一时没回答,他淡淡掀起眼皮,扫了眼跳动的数字,又很快移向金属镜面。目光不偏不倚地对上,来自后方的视线迅速躲开。
程则逾旁若无人地笑了:“见你怎么会累。”
没等庄雾反应,又学着她的腔调,说:“你能不能每天都喝醉啊?”
庄雾愣了好半天,才问:“为什么?”
程则逾散漫地勾了下唇:“话很多,特可爱。”
安静三秒,庄雾几乎是脱口而出:“那你喜欢吗?”
话落,程则逾反问她:“你觉得呢?”
庄雾声音低下去,听起来很苦恼:“我不知道,你从来没说过,你很难猜。”
密闭空间内,空气开始凝结,连角落的低语都消失了。
或许是重要的问题,庄雾顾不上等待,在醉意里沉沉浮浮,伸手碰了下程则逾的喉结,仿佛它动一下,便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。
程则逾偏了下头,躲开她的手,声音明显哑下去:“别乱摸。”
后方传来阵阵轻咳,有点刻意,叮声响起,电梯恰好抵达十楼。
程则逾目视前方,推着行李箱走出去,无视掉门再次闭合前的窃窃私语。左转后,在自家门前站定,他微微低头,用指腹唤醒密码系统。
“滴滴”两声过后,庄雾闭着眼,自言自语念叨:“110800。”
程则逾按下门把手,将箱子随意推到一边,边换鞋边逗她:“来了一次,就记得这么清楚?”
“是你的生日吗?”庄雾迷迷糊糊地问。
程则逾嗯了声:“记得保密。”
“我会记得的。”
程则逾只当她是醉话,径直进了主卧,把人安放到床上,倾身扯来被子盖好。
或许是床过于柔软,庄雾彻底挡不住困意,放纵专属于程则逾的气味,铺天盖地侵袭。
意识将沉之际,她下意识抓住程则逾的手臂,轻声问他:“我明天睁开眼,还可以看到你吗?”
程则逾反牵起她的手腕,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,太细太柔软。然后塞进被子里,俯身压低声音,“这是我家,你说呢。”
有他这句话,庄雾开始胡乱提要求:“那我想喝醒酒汤,也可以吗?”
“我考虑一下。”
话音戛然而止,有人在陌生领域沉沉睡去,不带一点戒心。
程则逾坐在床边,静默注视片刻后,轻叹了口气。床上的人翻了个身,脸颊轻软地贴在他的枕面上。浅黄夜灯的笼罩下,陷入沉睡的人连睫毛都清冷垂怜,高不可攀。
窗帘没拉紧,月色从缝隙间漏进来,幻化成潜入的小偷,一声不响地窥探。
庄雾皱了下眉,程则逾便抬起手,轻轻拂开她脸上碍事的发丝,指尖在鼻尖刮蹭了下,对着醉鬼自说自话。
“很难猜吗?”他有点无奈。
“还要多明显啊,庄音音。”
这天晚上,庄雾做了个梦。
她梦见程则逾背着她,走在校园的萧瑟小道上。初冬的冷空气无孔不入,她缩进宽大的黑色羽绒里,汲取着蓬勃热量,迷迷糊糊地问他冷不冷。
身下的步伐没停,每步都走得极缓慢,他对于她的问题避而不答,反倒让她冷了就抱紧。
热烘烘的脊背温度,庄雾听话收紧,那条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底。没人想走到底。
再睁开眼,入目是整洁的桌面,以及乳白色的香薰蜡烛。
房间内很安静,窗帘紧闭,声音和自然光都透不进来。庄雾翻了个身,对着陌生的天花板发呆醒神。
脑袋木木的,太阳穴不规律地跳动,刺激神经性的痛感。半晌后她才记起,自己现在在程则逾家里,空气中处处充斥着男主人的味道,这是他的卧室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