夹到碗里的菜,庄雾只吃了几小口。
大概只有她和施穗清楚,这不是一次温和的重聚,更像是施穗为了彻底摒弃过往,痛苦变爽感,在原有的衰败荒芜之上迎接新生。
可庄雾,属于那个过往。
她们曾在这里度过了不愉快的三年,那时候施穗和庄兆昌闹得不可开交,施穗情绪正敏感,回愉台调养。在这里,庄雾每天都像在走钢丝,讨好的笑,恐惧,心疼,所有情绪表达在施穗眼中都很讽刺。
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女孩,最后演变为冷冷淡淡的一张脸。
庄雾不怪施穗,悲剧的源头不是她,她离婚出国,庄雾生气的同时也在为她开心。同样现在,庄雾只是僵硬,只是无所适从,期待早就落空了。
她借口上洗手间,出餐厅透气。愉台多是青砖黛瓦,夏风太烫了,长裙很快贴在皮肤上,庄雾走到巷子口,发现无处可去,干脆在拐角处的铁艺木椅上坐下来。
路灯打在发顶,她垂着头,再次点开了程则逾发来的视频,这次调高了音量。
小狗欢快的咚哒声,路人交谈声,蝉鸣声,小孩嬉笑打闹声……最后,程则逾往回拽了下遛狗绳,嗓音低冷不耐:“够了没啊,什么时候回家?”
庄雾笑了下,指尖落在屏幕上,轻轻敲了句。
-程则逾,我好像很久之前就没有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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仪式在当地的小教堂举行,时间定在第二天下午。
他们提前备好了礼服,从意大利带回来的,连lvan都穿上了小燕尾装,打领结,再配上一脑袋自来卷,大眼睛懵懵懂懂,格外可爱。神父念誓词,询问双方,然后在十字架前交换亲吻,虔诚地为对方带上戒指。
庄雾坐在第二排,见证了母亲的婚礼,没太大感触,但想来也算是特别的人生经历,在神圣的光柱下画上句号,称得上美满。
结束后,施穗约的摄影师来拍照,往后未知,他们想在这里多留印迹。
施槿看了眼庄雾,主动留下跟随帮忙,让庄雾先开车带外婆和lvan先回去,毕竟室外温度不适合老人小孩久呆。经过一晚上相处,lvan试爪成功,已经能放开闹,在院子里撒欢。
外婆心满意足地看着外孙外孙女,切了冰镇过的水蜜桃,端出来给庄雾尝鲜:“章然前天拿回来的,顺带给家里搬了一箱,我牙不行了,正好你们来解决。”
lvan小跑过来,眼睛亮亮地盯着庄雾,怯怯叫了声:“姐姐。”
庄雾局促地笑了下,弯腰问他:“要上厕所吗?还是想喝水?”
lvan摇摇头,指了指石桌上切好的水蜜桃,又把食指含进嘴巴里,口水都要滴下来了,无声胜有声。
外婆乐呵呵地说:“原来是馋嘴了呀。”
说完,挑了一小块拿给他。
lvan欢呼一声,捧住外婆的脸,嘴巴贴上去,吧唧亲了下,然后又开始边跑边吃。
庄雾望着他出神。
“音音啊。”外婆给庄雾挑了块大的,“你尝呀,很甜的。”
庄雾收回视线,接过来道谢,放回盘子里:“外婆,我帮您榨汁吧?不然那么多也浪费。”
“不用那么麻烦的,我也没那么喜欢吃这些。”
庄雾没再多说,起身回厨房,带好手套,挑了两个又大又红的,用盐搓洗干净,去皮切成丁,又按照网上的配比,加了柠檬汁和冰糖,最后盛了两杯端出来。
lvan正窝在角落看蝴蝶,下盘不稳,看起来随时都要往前倒,撅着屁股支撑。
庄雾把桃汁端给外婆,外婆慈笑着接过来,又把盘子朝她推了推。
庄雾淡笑着说:“快喝吧,剩下的等小姨他们回来吃。”
其余人赶在日落前回来,计划今晚在家做菜,顺道买了不少食材,李宗琦亲自下厨。施穗说已经定好后天的机票,打算明天去隔壁市观光,外婆沉默良久,转身叹口气,抹了把眼泪回房间。
第一个发现lvan不对劲的是施槿。
lvan哭得很难受,小手不停地在身上抓,脸和脖子也有些肿。
施槿托着lvan的下巴,仔细查看他锁骨附近的红痕,面色担忧道:“看起来像是过敏了。”
施穗立马紧张地蹲下身,肉嘟嘟的手臂上,果然也有指甲抓出来的红痕。
“你们下午吃什么了?”施槿问庄雾。
庄雾冷静地回想了下,说了些特产和坚果,除此以外,她顿了下,不确定道:“是桃子吗?”
施穗猛地站起身,质问道:“你给他吃桃了?”
她眼底泛红,担忧和愤然写在脸上:“你知不知道,lvan桃毛过敏?你自己吃就算了,你给他做什么!”
庄雾被吓到了,怔在原地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