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则逾嗯了声,怕再撩把人吓跑,漫不经心地补上结束语:“好好睡,改天当面给你看。”
手机撤离耳边之际,那边传来一声很轻很乖的“晚安”。
通话挂断,楼梯间感应灯也灭了,莫名应景。
程则逾斜靠在墙边,续了支烟,烟雾静静蔓到微亮处。
侧面有扇不大的小窗,方方正正,不知是不是错觉,从这里望出去,月色总冷冷清清,即使是在蝉鸣夏夜,也没见得多热切。
反倒不如某人一句晚安。
感应灯没再亮,只剩应急灯泛绿光。烟燃到一半,点点猩红,程则逾用力摁灭在垃圾桶上。
黑暗中,他嗓音低哑,像轻声在对谁说:“晚安。”
回到病房,老太太已经睡熟,他奶奶身体一向不好,早两年生过大病,之后也断断续续地在调理,老人脾气倔,不爱住家里,嘴上说周围高楼太多,不利于气血畅通,也闷得很。
其实程则逾心里清楚,她是怕添麻烦,始终觉得自己是他的拖累。
也是今年,身体状况实在不好,程则逾态度强硬,把人送到疗养院来,请专人照料。
一个半小时前,他还在耀月科技加班。这段时间真的很忙,离职前有很多工作要收尾,他开发的项目也已步入扩展期,每天做不完的测试,敲不完的代码。
接到疗养院的电话,他立马赶过来,幸好只是几项指标异常波动,没什么大问题。
紧张卸下后,来楼梯间抽烟解困,没忍住点开了庄雾的朋友圈,一条条往下翻,再一点点平息。点返回时,顶部昵称突然变成正在输入。
夜色沉寂,程则逾走出疗养院,坐进车里,拨通了梁季桉的电话:“出来喝一杯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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庄雾压根睡不着,闭上眼,大脑自动开启乱想工作。
一会儿是程则逾抱完她,说她太瘦,改天带她去拳馆,教她练拳。一会儿是他勾勾她手指,亲昵又懒散地观察。
其实那天那个拥抱,更像是庄雾情绪不好,他出于人道主义,送佛送到西,不着调地安慰她。如果真像宋宋说的那样,这些都不算什么,那是不是还要再确认久一点。
庄雾不知道,能不能忍到那时候。
神经末梢工作过载,眼皮刚开始打架,隔壁突然有动静。
庄雾睁开眼,听到跳踩上地板的声音。
她睡眠浅,以往靠香薰入睡,中间常醒再睡,早已纳入生物钟。此刻彻底失眠不说,还要承受外界干扰。
门“砰”地一声响。
庄雾叹了口气,坐起身,踩着拖鞋去隔壁。
雎静刚从房间出来,风风火火地跑进卫生间,洗完脸,正对镜贴面膜。
庄雾有点恍惚,以为时间倒退,问她:“你梦游吗?”
“唔……”雎静吐掉牙膏沫,语速飞快,“你接着睡,我出门一趟。”
庄雾脑袋发懵:“去哪儿?”
“酒吧。”雎静冷笑一声,面膜歪掉:“逮人,那孙子回来了。”
雎静一向与人为善,唯一得以荣幸,被她恨得咬牙切齿的人,大概只有那位初恋男友。当初,雎静爱得轰轰烈烈,谁知还是没熬过毕业分手季,一通电话打过来,她被单方面分手,连质问挽回的面儿都没见到,一直记到现在。
每次醉酒后,必有辱骂前男友环节。
庄雾见她不像开玩笑,打着哈欠说:“我陪你去吧。”
“呜呜呜。”雎静面膜罩脸,哭腔做作,“谢谢亲爱的,抓住人给你封赏。”
庄雾淡淡道:“我只是担心,你把人揍狠了,工作室倒闭,我又要回意大利了。”
雎静:“……”
怕雎静情绪激动,庄雾开的车,雎静坐在副驾驶,翻下镜子,在路上撸了个全妆。
抵达松陵大学附近时,已将近凌晨一点,那条酒吧街依旧灯红酒绿,光是找停车位就绕了好久。
雎静专门挑的吊带裙,酒红色珠光,外加黑银细高跟,女王气场全开,卯足了劲儿要让对方后悔。
反观庄雾,随便套了件衬衫和宽松长裙,头发没来得及扎,巴掌脸遮去一半,像极了刚从图书馆出来,被拽来浮华场所的女大学生。
进酒吧前,她被安保拦下,查了证件,怀疑庄雾未成年。
等庄雾被放行,雎静早已迫不及待地杀进去了。
庄雾原地环视一圈,耳朵都要吵炸,终于看到直奔楼上的身影,她连忙跟上去。
雎静找到刚才通风报信的朋友,动作粗鲁地把人摇醒:“人呢?”
那人扯着嗓子,啊了声,辨清来人,晕晕乎乎地指了方向:“你说沈放啊,下面呢。”
雎静立马要往下跑,庄雾把人拦住:“你站在这儿看,视野更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