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点对线条的敏.感度又冒出头,庄雾抓着纸袋没动。
“吃过了?”见她停住,程则逾没直接松手,纸袋悬在半空,维持着微妙的平衡。
“没。”庄雾回过神,冲他礼貌笑笑,“谢谢。”
程则逾微怔,随即扯了下嘴角:“客气。”
车子驶出小区,平稳上路。
打开纸袋,浓郁的奶油香充斥车厢,袋子里装着热乎乎的可颂和牛奶。
一时间没话讲,庄雾咬下一小口,酥皮脆而不腻,芝士用量刚刚好,里面还有新鲜的坚果碎,口感很惊艳。
她低头翻看,很普通的牛皮纸袋,上面没有店名或标识,才忍不住开口:“可以问是哪家店吗?”
好不真诚,庄雾连忙补充:“我在忪陵还没吃到过这么合口味的可颂。”
来到红绿灯路口,程则逾踩下刹车,转头看她:“好吃?”
庄雾点头,诧异道:“你没尝过?”
还是口味比她挑剔。
程则逾想到早上的周尧,拿他个面包跟要了他半条命一样,唇角微弯:“我吃了别的。”
“哦。”庄雾没多想,“所以这家店的地址是?”
程则逾再次看向她。庄雾吃东西时很安静,咬下的瞬间,眼睛会亮一下,脸颊鼓起,接着慢吞吞地认真咀嚼,小口小口,反反复复,很像某种小动物。
他心情不错地回了句:“我家附近。”
“你家——”目光撞上,庄雾及时打住,继续小口吃着。问私人住址也太冒犯了,她只是想知道店名而已。
程则逾转而去瞧路况,显然没放在心上:“在高新区那边。”
庄雾住陵西区,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那好像还挺远的。”
开出市区,上了高速,道路两旁的视野渐渐开阔。
庄雾吃完最后一口,发现面包渣不知何时掉到衣服上,纸巾好像在包里,而包在后排。她犹豫地看向旁边,程则逾正专心开车,不讲话没表情时,整个人显得很冷。
“要找什么?”他突然问。
庄雾吓了一跳:“纸……有吗?”
程则逾从方向盘上撤出一只手,打开座位中间,拿出整包抽纸递到她面前。整个过程他都目视前方,动作却行云流水。
庄雾稍怔。
他是怎么注意到的呢。
庄雾很少交朋友。小升初后到愉台生活,习惯沉默寡言。有男生拍球经过,经常撞到她桌角,道歉,送上饮料和糖果,她退还说没关系。也有女生要她帮忙,挑选发圈样式,庄雾会盯着对方的脸,认真给出意见。
可最后,他们渐渐消失在庄雾面前,她身上却多出一个标签:高傲。
话少是傲慢,不做表情是冷漠,扎高马尾上台也成了高傲的一种。
对此庄雾很不理解,问过当时的邻居兼好友章然,她很讨人厌吗?
章然反问她,受欺负了?
答案是没有。
她只是没有朋友。
高中回了忪陵,家里的事应接不暇,庄雾很难融入集体,索性闭掉听觉感官,专注学习。之后恋爱,她隐约会从谈逸明的周到中,觉出殷勤和讨好,但没有不适,她也不会主动去提。
反正,她可能这辈子都学不会,如何正常地与人相处。
而此时此刻,在疾驰的高速公路上,身边这个初次见面的人,突然让庄雾产生了些微好奇。
他的动作,说话语气,乃至于眼神,冷淡中透着游刃有余。不温和,很锐利,却有种自然流露的松弛和自洽,令人舒适地身处其中。他怎么做到的。
程则逾侧头看她一眼:“不要?”
三番五次,递来递去,她快接习惯了。庄雾轻声道了谢,擦干净后,把包装纸和擦过的纸巾折好放回纸袋。
窸窣的响动消失,车内重新安静下来,除了导航时不时发出提醒。周日出行的车辆不少,程则逾车技很稳,还能抽出空问她:“要听歌吗?”
庄雾渐渐放松下来:“好啊。”
“自己连蓝牙。”
有些出乎意料,但她还是拿出手机,连上后播放平时惯听的歌单。
前奏轻快明丽,慵懒曲调像是给友好氛围的嘉奖。公路笔直地向前延展,十点钟的太阳放大几倍,在一望无垠的上空闪跃。
光线刺眼,程则逾翻出墨镜戴上,手指曲起,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,唇线弧度在阴影内微微上扬。
“I’m happy my home found me.”
(我很欣喜我的归宿在等待我,找到我,安适我。)
“By which force i do not know.”
(在一种未知力量的驱使下。)
“I found my home and it grows by me in beauty.”
(我找到了我的家,他在我身旁繁花盛开。)
——
歌声戛然而止,紧接着,屏幕上跳出陌生来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