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杯莫吉托(48)

模糊的黑影闪过。

一个大大的黑匣子,一双温热的手,两行冰凉的泪,无法触及的语言,那人的身影似独自浮在海面上的灯塔。

周遭安静了下来。

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安静,而是耳边再也听不见嘈杂。

甄巧木木道:“你说‘如果我想起了什么,要及时告诉你’。我现在想起了几句话,所以来告诉你。”

“我没说过,你认错人了。”严笑将调好的丛林鸟递给另一个服务员。

甄巧噎住了。

是了,这可是一年后的话,现在的严笑当然没说过。更何况,那还是另一个时间线上的事。

不是每个人都是时空穿梭者,过去的人不可能记得未来的事。

甄巧不甘地咬住下唇:“你会说的。”

严笑的表情变了,变成了看智障的表情。

“我给你调果汁,能不要来打扰我了吗?”

很无奈,看来她确实不是时空穿越者。

或许现在的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。

或许从某个时间点起,她才会知道些什么。

不对,一定有什么东西不对。

内心还有千千万万个疑问即将破口而出,甄巧却把它们生生咽了下去。

取到那杯百香果气泡水后,甄巧实在喝不下了,随手把它送给了旁边那桌学生。好巧不巧,那桌是华大动漫社的社团聚会,其中一个小姑娘正是设计学院的学生。

“甄老师!”小姑娘有些胆怯。

甄巧冲她温和地笑笑:“都成年了,喝点酒没什么,祝你玩得开心。”

一片灯红酒绿中,甄巧挤出狂欢的人群,离开了Le Temps酒吧。

外面月明星稀,乌鹊乱飞,大约是被穿墙而出的迪斯科音乐吓到了。店门口停了一排摩托,辆辆改装得标新立异。

甄巧走在回青年教师公寓的路上,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
这个世界越来越荒谬了。

那么,脑海里的“严同志”是谁?那段对话是自己和谁说的?

一想起这些事情,甄巧脑仁就开始疼,有那么一瞬间,她甚至忘记了拯救莫向晚的事。就好像这些东西是什么想不得的污秽,一沾到就会犯天条。

最后,她竟然望着月亮,缓缓吐出一句人类千百年在问的俗话。话一出口,走在冬日的街道上的年轻讲师,变成了独钓寒江雪的哲学家。

“我是谁?”

当然无人应答。

如果我忘掉了许多重要的事情,我还是我吗?

**

周一中午十二点半,甄巧开车去机场。

作为没房没车的落魄青年,她很少摸车,只是今日迫于接机任务才上了路。

谁让莫向晚接驾过好几次呢,礼尚往来。

后座的书包内,放着麦田咖啡的手工巧克力曲奇,以及几个鲍师傅的肉松小贝。因为莫向晚起飞前还特意发微信过来,说想念中式点心了。

这辆价值近百万的奔驰GLE是莫向晚的车,灰色的外壳很像它的主人,明明可以张扬却非要低调。

但莫向晚本人很少开车,不,几乎从来不开,毕竟甄巧曾有幸见证过他半小时都停不进车位的捉急车技。

他们有对方的所有钥匙。甄巧有莫向晚的家钥匙,车钥匙,甚至还知道他的保险箱密码;与之相对,莫向晚也有她的公寓钥匙,也知道她宝贝电脑的密码。

以及,莫向晚的紧急联系人是甄巧。

他们曾开过玩笑,如果发生什么意外,可以帮对方转移财产并清除黑历史。

每每想到这个玩笑,甄巧的心便会抽搐,因为当年说这话时他们都年少轻狂,谁也不会想到在未来某一天,其中一人真会面临生命危险。

这一次循环,说什么也不能让莫向晚在那天经过午成区十七大道了。

公路两旁,杨树枝桠光秃秃的,上面落满了不怕冷的小麻雀。

等红绿灯时,甄巧受不了正午干燥的安静,将四散的头发扎起马尾辫吗,打开了车载音响。

这车储存好的歌曲都是歌剧和音乐剧选段。

无论是百老汇还是宝冢,世界各地的音乐剧都有,类别单一,语种倒挺丰富。根据她对莫向晚的了解,这人不用看字幕就能听懂歌词的内容。

甄巧翻了翻歌单,发现其中还夹带私货。

连着十几首都是著名德国音乐剧演员玛琳娜·维特根斯坦(Marlene Wittgenstein)演唱的曲目。虽然她承认这位女士音乐剧唱得“如听仙乐耳暂明”,但仍然确定这是夹带私货的行为。

……

因为这位美貌仙嗓的维特根斯坦女士,是莫向晚的妈妈。

直到初中,甄巧才得知莫向晚妈妈姓“维特根斯坦”。当时她心里极度不平衡,智商逆天就算了,连名字都是带日耳曼贵族的姓氏,这不妥妥玛丽苏小说男主角的设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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