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真的只是中暑了,而不是看到或经历了什么古怪的事情吗?
星空灭了。
这个世界总有一些细节,荒谬得让人脊背发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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甄巧本想进一步追寻答案,爸爸的事却令她应接不暇。
在当下这个阶段,爸爸比莫向晚重要得多:因为莫向晚七年后会死,而爸爸下周就会死。
踏入2017年的那一刻,是宣告爸爸那次出警倒计时的一刻。
他将和战友们紧急前往边疆赈灾,于执勤中遇到暴|乱,击毙10名歹徒,救下了6名人质,自己却牺牲了。
甄巧偷偷买好了泻药,但她怎么都不敢放到爸爸喝的茶里。
她不想伤害爸爸的身体,而且知道,如果症状不是特别严重,他一定也会奋不顾身前往前线。
思来想去,甄巧还是决定从家窗户跳下去。
她以前学过不少散打格斗技巧,她能保证从十米高的地方跳下去不会受致命伤,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个骨折。
而无论受什么样的伤,与挽救爸爸的性命相比,都微不足道。
她早就下定了决心。
那是寒风凛冽的一月,窗外飘着鹅毛大雪,白茫茫的雾气席卷整个小城。
甄巧合上电脑,隔着窗子望向外面的世界。她从内心到四肢通通在颤抖,大脑麻木。
她不怕疼。
她更怕心疼。
脑海内闪过上一个时间线,妈妈的哭嚎,前来吊唁的战友,亮得刺眼的勋章,都让她跳下去的决心更坚定了一点。
即便改变时间先会付出代价,她也要这么做。
她承认自己失了智。
她无端相信,如果自己受了重伤,爸爸会抛下一切。
“哎呦,冻死了!”客厅外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。
甄巧将书桌收拾得整整齐齐,最后再看一眼相框中全家福的照片,走出房间。
甄强提着刚买的年货,顶着风雪进了门。他的雷锋帽上盖满雪,整个人方圆一米内全是寒意。
他在玄关处抖抖雪,脱下湿漉漉的雪地靴,将大购物袋放到台子上。
袋子里面有都快冻成冰的烤鸭和四喜丸子,还有一副火红火红的春联。
还有一周就春节了。
虽然从执勤时间来看,他今年本就不会留在家里过春节,因为晚上,他就会踏上开往祖国西部的列车。
甄巧总感觉眼眶胀胀的,但她忍住不让表情变化。
“爸,我去给你泡杯茶。”
“真贴心我女儿。”甄强脱下厚厚的军大衣,黝黑的脸笑成天上明亮的太阳。
甄巧泡好一杯他最爱的龙井,放到茶几上。
甄强坐到沙发上,用带着冻疮的手拿起茶杯,长舒一口气。
甄巧坐到了沙发另一头。
她想再和爸爸谈谈,她想最后试一次。
“爸。”
“怎么了?”甄强尚未发现任何异样,点起一支烟。
“能不能留在家过春节,别去了吧,请个假。”
烟雾客厅内缭绕,像无边的愁。
甄强无奈道:“这能请假啊?说不去就不去,那部队还有什么纪律啊?”
甄巧看着他,狠狠咬一口下唇:“最近新疆那里很乱,会很危险。”
张芹桦揉好面,将面盆端到客厅来,然后又拿来一盆和好的茴香馅。
甄强笑着摇摇头:“正因为危险,国家才要派我们过去啊,傻姑娘。”
是啊,国家需要你保护他们,挽救他们的生命;即便你会牺牲。
可是,我也需要你。
甄巧闭上眼睛:“我不太舒服,我想让你陪我,就这一次。”
她的神色很痛苦,因为她确实很痛苦。
“出什么事了?”
“就这一次。”甄巧哀求。
甄强察觉到女儿情绪的不对劲了,他有些慌张地按灭烟,火星在烟灰缸里黯淡下来。
“怎么了,跟爸说说,看能不能帮你?”
有戏。
看到父亲眼里动摇的成分,更强化了一会儿从窗户跳下去的决心。
这时,张芹桦拍拍手上的面粉,坐到父女俩正中间。
“行了行了,别在这苦情了,赶紧帮我包饺子,吃好了他们就来接你爸了。”
甄强最后用担忧的眼神扫一眼女儿,放下茶杯:“我先洗个手!”
甄巧也去洗了个手,回来坐到妈妈身边,一块包家庭传统的茴香馅饺子。
甄强擀皮一绝,据说他经常在部队里帮炊事班做饺子。
逢年过节,部队很多人都回不来家,他们都会在外面聚一起吃饺子;对于他们来说,只要吃了饺子,哪里都是团聚。
“新疆那边儿雪更大,衣服一定要带够啊。”张芹桦舀起一勺馅,按到饺子皮上。
“那必须的。”
“无聊了就唱唱歌儿,你嗓子好,战友们爱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