甄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发现另一侧站着一群熟悉的面孔，都是外国语学院的老师们。
这是在干什么？团建吗？
莫向晚深吸一口气，开始下一曲。
是德彪西的《月光》。
瞬间的，玻璃窗外投入的斜阳变成了波光粼粼的月光。
甄巧这才反应过来，莫向晚弹出的琴音究竟和别人有何不同。
他的指法温柔得过分。
音与音之间丝毫不粘连，可衔接得却似水面上点过的蜻蜓，任何人听了，都很难想象，这乐声竟出自于男性之手。
字如其人。
琴声也像他这个人一样。
甄巧闭上眼睛，脑海内闪出过往无数次，在远远的地方看他弹钢琴的回忆。
……
不对，好像有过去的过往，也有未来的过往。
就好像已经看他弹了一辈子的钢琴。
再睁眼时，甄巧有些迷茫。
这一曲弹完，莫向晚终于从钢琴边站了起来，向一直在旁边的同事们微微鞠了一躬。
图书馆大厅这才爆发出如雷的掌声。
几个行政老师迎向他，边笑着夸。
“莫老师简直可以走专业了。”
“太好听了，一场音乐会可比奶茶有滋味多了。”
“下次评上院士，可得给我们弹十首！”
钢琴的另一侧，远远的书架前，不少学生认出了他，窃窃私语的同时，拿出手机拍照。
“莫老师，我们爱你！”终于，有社交牛逼症的妹妹们喊了一句。
莫向晚冲她们淡淡微笑了一下，继续和外院的同事们聊了两句。
甄巧在原地犹豫。
一会儿，莫向晚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，抬头环顾四周，这才发现了等候多时的甄巧。
他直接和身边的同事告辞，向甄巧这边走来。
“怎么来图书馆了？”莫向晚问。
学生们来来往往，脚步虽然没停，但眼神都会向他们这边飘一下。经过刚才的钢琴演奏，这下更没人不知道此人何人了。
甄巧心里一慌，瞎话张口就来：“我来借书。”
“那你去借吧，我可以多等你会儿。”莫向晚丝毫没有怀疑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。
甄巧并没挪脚步，问：“你怎么在这儿弹起琴来了？”
“不是刚评上职称了么，我们院的同事们全都知道了。我说我请他们吃炒酸奶，他们不同意，非要让我来弹琴。”
“……”
甄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，可又说不上来。喂，现在的人这么注重精神了吗，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炒酸奶啊！
“刚好现在是晚饭时间，没什么人自习，不然我就在打扰别人了。”莫向晚无奈地笑笑。
“就冲你弹的这些，很难叫打扰，充其量叫催眠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莫向晚勾起嘴角，看上去把刚才这句话当成了夸赞。
甄巧看着他的表情，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却又不想移开目光。
许多人走出图书馆，许多人又走进图书馆。他们说说笑笑，喧闹与这边无关。
莫向晚也没有说话，任她看。
落地窗透过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，他墨蓝色的眼睛闪出了琥珀色的光。
“我去拿书，拿完咱们就去吃饭。”甄巧回避起逐渐暧昧的视线，“教授同志请客。”
莫向晚点点头。
甄巧飞一般逃到图书馆二楼，扫视一周，抄起一本《树上的男爵》。正好经常在网上刷到这本书的推荐，她还挺想看看的。
在自助借书机上消了磁，她抱着那本书下楼，只见莫向晚正坐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，盯着墙上的学生社团摄影展发呆。
“走吧！”甄巧小跑过去，拍了下他的背。
莫向晚转身，看看她手上的书，颇感兴趣：“卡尔维诺？”
“嗯？”
“作家的名字。”
甄巧抬起书，看看书脊，确实是这个叫“卡尔维诺”的意大利作家。
“你看过？”她问。
“扫过几眼，很另类的浪漫主义，文学不是我的菜。”
“文学还不是你的菜？柒月酒的小说不是你看的？”
“那是研究材料。”
死鸭子嘴硬，甄巧懒得理他。
这是他们第无数次并肩走在华大校园里，从学生时代一直到现在，数也数不清。
每当这个时候，岁月就变得格外悠长，轻风也变得格外醉人，宇宙的美好仿佛都集中在这一点。
甄巧望着天空，思绪乱飘：“下次给我弹首《一步之遥》吧。”
“那首曲子最好还是和小提琴合奏。”莫向晚摇摇头，“单只有钢琴的话，是表现不出它的。”
也是这个理。
甄巧说：“可惜我不会拉小提琴。”
她低下头，看到地上飘着个破塑料袋，随手捡起，扔进最近垃圾桶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