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莲绕着他转了一圈,悬停在涔息指尖,莲瓣微微翕动。
涔息却叹道:“但她只想宴清霜活命。”
*
雪初凝沿着原途折返,一路未曾停歇,直至出了裂隙,紧绷的神经方才松懈几分。
因着涔息提前支开了魔众,她此番魔域之行,仅仅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。
裂隙外飘起了细雪,雪初凝好容易适应了外界光线,眼前却依旧阵阵发黑。
她晃了晃脑袋,服下一枚恢复元气的丹药,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。
现下宴清霜尚在闭关,绝不可害他为此分心。
故而她不敢耽搁片刻,确保裂隙封印完好无损之后,便打算立刻动身返回菩提寺。
宴清霜如今的一身功法,皆是凭借魔气维持,而菩提心与魔气相冲,想来除了剖心便别无办法。
他将此心留在魔宫,多半也是不愿给她带来麻烦。
雪初凝不知他还有何后手,亦信不过魔宫里的那位。
她只知道,梵天轮回印一旦发动,宴清霜的生还几率,只怕还不足一成。
而他现下失了菩提心,又被魔气缠身,届时红莲业火焚魔灭祟,他又该如何绝处逢生。
雪初凝轻轻叹了口气,提步迈下通往山门的石阶。
然而就在石阶的尽头,一抹白衣迎风而立,看模样,应是已经等候多时。
“清霜哥哥?”雪初凝脚步蓦地顿住,就像是做坏事被人当场抓了包,纵然平日里伶牙俐齿,此刻也无端心虚起来,“你怎的这么快就出关了?我……”
宴清霜立于山门处,沉静如水的冰眸遥遥望了她一眼,而后提步不疾不徐地来到她身边。
“魔气炼化还算顺利,故而得以提前出关。”他对雪初凝伸出手,“我来接你回去。”
雪初凝窥着他的神色,抿唇将手搭在他的掌心。
与昨日相比,他身上的魔气似乎安分了不少,连带着他的人也愈发平静。
宴清霜牵着她的手,轻松越过宗门结界,她踌躇半晌,仍是忍不住道:“你为何不问问我,来此都做了些什么?”
他脚步未停,反而问道:“阿凝愿意同我说说么?”
雪初凝张了张口,忽而怔住。
她擅自来到琉璃净世之事,未曾同任何人提起,然而却依旧未能瞒得过宴清霜。
或许是此间结界的变动令他有所感应,也或许宴清霜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标记,让他能轻易感知到她的所在。
总言之,她今次独闯魔域之举,多半已经被他知晓。
只是魔域凶险万分,若在以往,他得知了此事,必然不会如现下这般镇定。
可观他的模样,却依旧古井无波,好似一早便猜到了她的心思,料定她不会出事一样。
雪初凝心中莫名有些沮丧,不禁低下头撇撇嘴,随后翻掌取出那枚流光熠熠的灵珠,递到宴清霜面前。
“喏,我去同魔神要回了你的菩提心。”她故作轻松地道,“原来柳息便是他在凡世的化身,幸好他还算讲信义,并未为难我。”
宴清霜却回眸看她一眼,视线不经意扫过她血痕尽消的眉心,淡声道:“是吗,那便好。你于我至关重要,毗岚宝印于他亦然,料想他也不敢对你如何。”
“原是这样。”
雪初凝闻言,笑吟吟地挽住他的手臂,“不过,看在我千辛万苦替你寻回菩提心的份儿上,今日我自作主张动了裂隙封印之事,你便莫要同我计较了罢?”
宴清霜略微弯了弯唇角:“你做任何事,我都不会追究。只是,往后万不可再拿自己的安危玩笑,无论我在或不在,都要记得保护好自己。”
一听这话,雪初凝的笑容僵了一瞬,微垂下眼睫小声说:“说这些做什么,你答应过我会活着回来的。”
她平复着心中情绪,又将手中的灵珠往他跟前递了递,明知故问道:“所以,这颗菩提心,你当真不打算收回去吗?”
宴清霜沉默垂眸,轻轻收拢起她的指尖,“抱歉,阿凝。功法所迫,菩提心与我,恐难以共存。”
虽说雪初凝早已料到这个回答,心中也仍不免有些失落。
她相信宴清霜不会忘记他们的感情,奈何感情一事之于无心之人,犹如耳聪者身处阒然深渊,目明者所见唯有空相。
记得或不记得,于宴清霜而言,已无甚分别。
就如他现下这般,对她的爱护皆是责任,一切情愫皆难达眼底,分明看得见,摸得着,却又好似有无形的纱幔阻在彼此之间,影影绰绰,就连心也跟着空落落的。
好在雪初凝通晓他的心意,也深知此时追究此事,实属庸人自扰,便也不再为此烦忧,只道:“行,知道了知道了。既然如此,这菩提心,不若便暂且由我代为保管,可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