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间虽凛,但与琉璃净世终年酷寒相比,菩提寺的风雪似乎也不过如此。
然山风冷峭,雪初凝不知在此坐了多久,饶是有法障御寒,她的手脚也仍被冻得僵硬。肩头覆上一层薄霜,浸透了寒意的衣衫贴着肌肤,传来阵阵不适之感,彻骨难耐。
无定得闲过来寻她,瞧着她这般反常模样,总归放心不下,便踱步到她身旁,袖着手在檐下站定。
“你……没事吧?”
雪初凝双手撑着下颌,闻言摇摇头。
无定觑着她的神色,忍不住问:“你难道不好奇,他去了哪里?”
“好奇啊。”她语气松快地说,“待他回来之后,我定要审他一审。”
“万一……”无定又觑她一眼,“我是说万一。万一他回不来了,你待如何?”
“不可能。”雪初凝斩钉截铁地道,“他同我许下了一月之期,如今一月未满,他便是只余一口气,也定是会回到我身边的。”
“啧。”无定喟叹着摇摇头,“行,只要你能想得开,我便也可安心了,免得那位回来,还要怪我怠慢了你。”
他朝着雪初凝扬了扬下巴,问:“玉叶做了荷花酥,尝尝去?”
她笑了一下,点头应道:“好啊。”
许是坐了太久,腿脚有些不听使唤,雪初凝起身时踉跄一下,神情也不由得怔了片刻。
无定眸光沉了沉,朝她递出手,故作嫌弃道:“瞧你这魂不守舍的,还说无事。”
雪初凝闻言回过神来,轻哼道:“要你管。”
她抓着无定的手腕站起身,轻拍着尚且僵硬的双腿,状似无意地问:“对了,你既一直帮着宴师兄做事,想必也知晓当年之事的真相。能否与我说说,那时与沈赤亭里应外合的叛道弟子,究竟是谁?”
无定微一挑眉:“此事,你怎不去问你的宴师兄?”
“嘁,爱说不说。”
雪初凝白他一眼,复又垂下眼睫,“三年前的祸事,是他心上的一根刺,即便早已痛到麻木,无意拨动这尖刺,也仍是会撕破堪堪凝结的血肉,令伤口淌出更多的血。”
“既如此,我又怎能做这拨刺之手。他未曾提起,我自然不会多问。”
无定垂眸看了她片刻,倏而收回视线,含笑道:“你们两个,有时还真是像。”
他叹了一声,再次将手揣回袖子里,“行了,我也没说不告诉你。其实当年那叛宗之人,你应有些印象。”
“我认识?”雪初凝讶然侧目。
琉璃净世戒律森严,若无重大之事,几乎不会留宿女子。是以在她遇到宴清霜之后,有很长一段时日,皆是避着众人私下与他相会。
即便后来二人的关系已然不是秘密,在他们结亲之前,此等男欢女爱之事,也实在不好摆在明面上宣说。
当时宗内知晓此事者,除了青昀道君和四位长老,满打满算,也不过只有十位与她相熟的弟子。直到青昀亲笔为二人题了一纸婚书,其余弟子方恍然大悟。
雪初凝如何也不敢相信,在她所识的为数不多的弟子之中,竟然会有人叛道。
无定抱着手臂,老神在在地杵在一旁,并不去看她的神情,“此人你不止认识,当初你在琉璃净世胡作非为,被戒律长老追着惩处,他还替你说过不少好话。”
听闻此言,雪初凝几乎瞬间想到了一人,但也正因如此,这个念头彷如一道惊雷,劈得她呆愣在原地。
她瞳孔轻颤,不敢置信地问:“难道是,流景长老……?”
“是他。”无定笑道,“看来你在琉璃净世的人缘,实在不怎么好,居然这么轻易便猜了出来。”
雪初凝这次却并未与他争辩,只敛眉道:“流景长老向来恪尽职守,为了琉璃净世殚精竭虑。当年魔族来犯,他也一直冲在最前线,是青昀师伯最为信任之人。如此高山景行,人所共仰,他怎会叛宗?”
“信任?”无定挑起眉梢,“老宗主未必信任他,否则这首席长老一职,舍他其谁?”
雪初凝心中清楚,既然无定如此说,那么流景叛道之事多半已成定论。只她私心里实在不愿相信,当年那位温和朗润、对她多有照拂的流景长老,居然会害得琉璃净世一夕覆灭。
良善之人的背叛,远比恶人的罪行更加不可饶恕。
无定见她沉默,便也缓和了语气,“流景远不及表面那般光风霁月,他骗了我们所有人。琉璃净世贤者为尊,而非世家传承。故此,我与宴兄原以为,他的背叛,是不甘屈居于长老之位。实则并非如此。
“魔祸肆虐时,各家仙门尚能一致御敌。如今祂们囿于魔域,倒是的确安分不少,修士们便如同一盘散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