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名受了重伤的使女侥幸逃脱,后来误打误撞遇到浮玉宫的云雀,告诉她,徐家小姐之死另有隐情。”
“徐箩并非传闻所言那般不可修炼,正相反,她的肉身生来便拥有惊人的灵力,故而对于灵气的需求,也更甚寻常修士。”
“只可惜她出生在倾颓之末的徐家,没有足够的灵气供她吸取,自然难以修炼。但于旁人而言,她这具得天独厚的肉身,便如同一簇有了精魂的灵泉,是世所仅有的宝物。”
“徐氏家主和主母尚在时,族中之人虽有觊觎之心,但也无人胆敢对徐箩如何。直到他们身死之后,族人为求仙途无虞,竟不顾家主遗愿,纷纷对徐箩争抢不休,试图借她的力量,以保全自己不会在仙山凋零中陨落。”
至于攫取她体内灵力的法子,宴清霜虽未明说,雪初凝却也猜得出来——
无非是将徐箩的肉身直接分食,抑或是当作炉鼎一般使用,待到失去阴元之后,这孩子仍是必死无疑。
雪初凝嫌恶地皱起眉:“若我没有记错,徐箩那时不过只有垂髫之年。徐家这些族人,居然连那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。”
她窝在宴清霜怀里,仰起脸问: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……徐宥让那四名使女将徐箩藏入密室,自己带了护卫,借着宗门阵术和法宝,勉强抵挡住来犯的族人。但他那时也只是个年仅舞勺的炼气期修士,在族人的围攻之下,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。”
雪初凝听至此处,只觉心惊不已。
徐家在当时也算是名门世家,门内实力不容小觑,纵然日渐式微,可终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。即便徐宥再如何少年天才,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之下,也绝对敌不过族人的围剿。
可他最终仍是强撑着等来了浮玉宫的援兵。
一个炼气期的小少年,修为终归有限,所能驱使的法宝也寥寥无几。
他手中最大的筹码,恐怕只有他的妹妹徐箩。
雪初凝下意识抓紧了宴清霜的手,仍是不愿相信心中那个一闪而过的最坏的念头。
她直起身子问:“徐箩,难道落入了族人手中?”
宴清霜沉默抬眸迎上她的目光,平静开口:“是徐宥。”
“她是因徐宥而死。”
他似乎有意强调,语气缓慢,却字字刺骨钻心:“徐宥,生吃了他的妹妹。”
生吞活剥,剖开脏腑,再将灵脉剔除骨血,连带着生魂一同嚼碎……唯有如此,才可将这世间独有的活灵泉,尽数攫为己有。
徐家小姐凄厉的哭喊响彻徐府,一度成为那名逃出生天的使女心中,挥之不去的梦魇。
然而宴清霜看到雪初凝震惶不已的神情,终究是没将这些事悉数说出口。
他倾身过去,将她重新揽回怀中,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:“吓着你了?是我不好,姑母本不允我同你说这些,只我觉着,你该对徐宥有所防备。”
这其中自然也有他的私心。
事到如今,他几乎已经确信徐宥和魆是同一个人。否则前次浮玉宫一战,那人又何必以分身之态现身,白白错失夺得毗岚宝印的良机,使得飞升大计也要继续拖延上许久。
他知晓徐宥对阿凝的心思,而这心思使他厌恶不已。
即便阿凝只是将其视作兄长,但哪怕只是些微的情意,也足令他无端恼火。
这样的变化于他而言可谓陌生无比,他深觉禁术的影响果真防不胜防。
但他仍是放任自己被情绪掌控,将自己的理智灼得一团糟,恨不能将她心中,对徐宥仅存的丝缕情意也一同焚尽。
他生怕真相揭晓之时,她仍会心存不忍,便只能一步一步,将血淋淋的人性撕开给她看。
好让她明白,她印象中的“徐师兄”,内里不过是个谋害亲妹的畜生。
可当他看到雪初凝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,又不禁后悔自己方才所言,担心她一时无法接受,反倒会怨怪他。
但纸包不住火,再精妙的伪装也终究会露出马脚。
她迟早会知晓一切。
“阿凝,我……”
雪初凝摇摇头,伸出手指抵在他的唇上。
“不必解释,我都明白的。”她轻叹道,“你总是拿我当小孩子哄。”
宴清霜默然。
是了,她那么聪明,怎会猜不出他内心所想。
他不由为自己的私心感到不齿。
但也没办法,他不想改了。
“如此重要之事,阿娘居然瞒了我这么多年……”
雪初凝复又叹了一口气:“也难怪,早在我记事起,她便不让我唤徐宥‘哥哥’,原来竟是因为这个。”
宴清霜闻言,鬼使神差地问:“你似乎很遗憾?”
这话几乎脱口而出,话音一落,连他自己也愣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