忘嵘本就是沈赤亭请来的人,沈赤亭对他和墨宗的袖手旁观早已心生不悦,此刻见他出手阻拦,更是怒从心中起,“依道长之意,难道也要包庇这妖女不成?”
“非也非也。”忘嵘道,“今次贫道与言宗主一同来此,为的正是替沈宗主辨明真凶,还南薰少主一个公道。眼下未及分辨,动辄打杀,是否有些太过冲动了些?”
“再则,玄穹山下的元神一事,我等也略有耳闻,既然沈宗主言明此事乃魔族作祟,那么南薰少主之死,会否亦与此相关?”
“依贫道之见,诸位不若各自退让一步。雪少主嫌疑未清,不得离开太玄宗管制,但真相未明,沈宗主亦不可向浮玉宫发难。诸位意下如何?”
沈赤亭闻言一语不发,仍面色不善地盯着雪意二人,身周剑阵蠢蠢欲动。
琅寒手中折扇化作长剑,一步不退地护在雪意身前,笑道:“道长所言有理,只可惜,沈宗主此番非是为给女儿报仇,恐怕不会领道长的情。”
忘嵘料到沈赤亭别有所图,故而对此并不意外,但面上仍是故作疑惑,问:“道友此言何意?”
“道长既已猜到,又何必多此一问?”
“忘嵘道长,休要听他挑拨离间!”沈赤亭心下恨得咬牙切齿,“从前是老夫看走了眼,还以为浮玉宫会与旁的妖族不同,谁承想,原是一丘之貉!竟害我儿惨死,曝尸荒野!”
“道长膝下无子,自是不会明白老夫之痛,也请道长不要阻我为小女报仇雪恨!”
忘嵘见势,知晓自己阻也无用,不禁摇了摇头。
就在他正欲退回之时,一直沉默驻足在战场之外的言知明,忽然扬声说道:“沈宗主且慢。”
这几个字在云岌谷上空震荡开来,所有弟子皆循声望去。
沈赤亭三番两次被自己请来的人打断,耐性早已耗完,面上难看至极,“怎么,知明兄也要阻我?”
直至这话说完,他才愤然转身,瞪向远处那几个玄衣修士。
雪初凝得了喘息之机,亦眺目望去,却见言知明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位仪表堂堂的温润公子。
而他脚下跪着一个颤栗不止的墨宗弟子,那人双手被麻绳缚在身后,看模样,似乎是跟在言君殊身边的那名叫做言荣的亲信。
沈赤亭瞳孔微缩,便听言知明沉着脸色说道:“同儿,将你查到的事情,说与众人听听罢。”
“是。”三公子言君同揖了一礼,回身看向滞停于上空的四人,拱手道,“在下墨宗上善堂堂主言君同,见过诸位前辈。”
……
雪初凝在大殿之前细细听着,对这位言三公子感佩不已。
没想到事发月余之后,竟当真叫他查到了这场密谋的真相。
春溪镇外对她的那场围杀,红桦林中残存的血杀阵法,以及琢玉堂与仙音门又是如何朋比为奸,至此倾数大白于众。
只他许是顾及了言父的颜面,并未提及言君殊的名讳,而是将这暗中勾结的罪名归咎于言荣身上。
至于那些一夜间不见踪迹的弟子尸首,前些时日竟被发现在仙音山附近。
他们赶到时,那些弟子尸身上的灵气,已然被尽数吸干,仙音弟子一把火欲要毁尸灭迹,被上善堂弟子及时拦下。
与传言有所不同的事,这些身死的弟子非是遭宴清霜屠戮,而是死于雪初凝之手。但她当时受其围堵,出手制敌也实属迫不得已。
但依照常理,即便那些弟子已成干尸,尸体上留下的怖魔剑痕,也断难消泯。
可言君同着人查了数遍,也并未发现任何残存的剑意,仿佛是被人刻意抽取了一般,只留下道道溃烂的剑伤。
言知明一听这话,便料到沈赤亭手中所谓的怖魔剑意,便是由此得来。
虽说雪初凝当年大闹墨宗,致使两宗积怨已久,但言知明事后冷静下来,也深觉自己为了一个小辈大动干戈,实在有失颜面。
且不说早前他便与浮玉宫约法三章,摒弃前嫌,今日再提旧事,或有趁人之危之嫌,实非君子所为。
何况,家中那个不争气的孽子,实在烂泥扶不上墙,今次又为了报复雪初凝,不惜与外宗勾连,害得宗门弟子折损甚多。
此事已然触及言知明的底线,即便他再如何偏爱这个长子,也断然无法容忍言君殊罔顾弟子性命,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。
他下令将此子严加看管,撤了他琢玉堂堂主之职,也终于将目光投在了言君同的身上。
故而今日前来浮玉宫之事,也并未隐瞒于他。
好在言君同果然没有令他失望。
言荣随在言君殊身边,少有磋磨,也是一副养尊处优的身子骨,还未经受严刑逼供,他便自个儿悉数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