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瞬,却被一盆冷水迎面泼来,霎时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遍。
司予被冷水惊得一个激灵,定睛看去,却见对方正是在此间洒扫的弟子之一。
当即大怒:“你故意的?竟敢泼我!”
那弟子尚未炼气,眼下挂着两个大眼袋,瞧上去疲惫不堪,被司予这么一问,他却并不见丝毫惧意,反没好气地道:“你起开,别挡道儿!打扫完了还得回去练功呢!”
司予正欲发作,余光瞥见守门弟子略显不善的眼神,奈何自己现下已经没有兵器防身,权衡之下,只得作罢。
他愤愤咬着牙,转身下了高台。
只那汉白玉石阶上刚被泼了水,此刻他腿脚的麻木之感仍未完全消散,还未下得几阶,不慎脚下一滑,竟一溜烟儿沿着石阶滚了下去。
好容易停了下来,司予脑袋懵懵,隐约还能听见合欢宗弟子轻蔑的嘲笑声,竟莫名觉得如芒在背。
他再顾不得身上的疼痛,急忙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。
好在仙音门众并未走远,司予很快追了上去。
“琴门主——!琴门主留步!”
琴裳听见他的声音,只觉不胜其烦。
她的步辇并未停下,只暂缓了行进的速度。
司予快步追上,湿漉漉的发尾仍在滴水。
琴裳嫌恶地瞥他一眼,不情不愿地撑起一道隔音结界,问:“何事?”
司予道:“敢问琴门主,我父……”
话刚出口,琴裳眼风冷冷扫来,他又赶忙改了话头,“沈宗主……沈宗主可有提起过,我何时能认祖归宗?”
琴裳闻此,却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,讽笑道:“你早早传信与我说了宴清霜的去向,我还道你此次有了万全的准备,没想到,竟仅仅是一枚无甚大用的手令!”
她今日受辱,面上本就挂不住,此刻看到司予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冷哼一声,“今日之事暂且不提,我且问你,仙师交代的事情,你可有做到?”
司予惶恐垂下头,支支吾吾,“尚、尚未……但她如今有宴清霜在旁相护,我实在没有机会下手,更何况我如今只是结丹期,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……”
“废物!”琴裳厉声叱道,“我煞费苦心送你进合欢宗,你三年来拿那妖女毫无办法,竟还妄想认祖归宗?”
“别忘了,你母亲实则连个外室都算不上,名不正言不顺,当初却偏要生下你这孽种!”
“此事归根究底,皆是你母亲自讨苦吃!连带着你也一同见不得光。沈宗主如今还肯用你,已是念着当年的情分,对你大发慈悲,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令他失望!”
司予紧握双拳,头垂得越来越低,眸中的失望之色进而转变为滔天恨意,迫得身体也微微颤抖。
琴裳似是察觉他的情绪,看向他的眼神也带了几分高傲的怜悯,“司予,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一月为期。”
“一月之后,若那妖女还未到手,你所求之事,今生便不必再提了。”
闻言,司予猛地抬头,可琴裳已然撤下了隔音结界,坐正了身子不再看他。
一月为期,以他的修为,若想在重重保护之下令那猫妖就范,简直难比登天!
他咬咬牙,终是垂首道:“是,多谢琴门主!”
*
长老堂设在前山与后山交汇的山谷中。
仙音门今日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,不多时,宗内许多弟子都听闻了方才发生之事,自然也已知晓琉璃主现下就在合欢宗里。
宴清霜此刻无需再避着众人,于是雪初凝便亲手抓着他,堂而皇之地朝长老堂走去。
这一路上遇见不少合欢宗弟子,他们纷纷驻足,毕恭毕敬地唤她“雪师姐”。
实则平日里她与这些弟子打得火热,从不在意礼数这等细枝末节。
他们今日如此,想来只是为了借机观一观这传说中琉璃主的鹤骨松姿。
只不过……
这琉璃主确如传闻中听到的那般清绝出尘,只他如今被雪初凝连扯带拖地拉着走,在众位弟子眼里,多少会有些荒诞之感。
不禁有弟子望着二人的背影叹道:“不愧是雪师姐,竟将不染尘缘的琉璃主拿捏得服服帖帖,真乃奇女子也。”
另一弟子道:“是啊,先前雪师姐来咱们宗门时,外界还传,是她对琉璃主爱而不得。今日一看,传言果真不可尽信。”
又有人道:“你们还不知吗,前阵子,墨宗的仙缘大会结束不久,坊间对雪师姐的口风全都变啦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
“大抵是说她与琉璃主之间从未生过嫌隙,也算澄清了雪师姐当初遭过的非议。至于那位所谓的玉面郎君,旁人不知全貌,咱们合欢宗之人,难道还不晓得那司予是何等货色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