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旁的柳息欲言又止,顾袅袅却终于松快一笑:“我就说嘛,雪师姐的心上人怎么会是他呢。”
“师姐此次怎的没带那人一起回来?难不成,没见着?”
此言一出,顾袅袅眼见她眸光黯淡了一瞬,便知是自己说错了话,连忙抿着唇。
“见着了。”雪初凝垂下眼睫,轻声道,“他明日,或许会来的。”
话虽如此,她的面上却并无半分喜色。
顾袅袅心思细腻,听到她的语气,便猜想她这次去寻那心上人,许是并不顺利。
只情之一事,外人问不得,更说不得。
既然雪初凝不愿细说,她也不再多问,寒暄之后,便随其余弟子一同离去。
雪初凝终于得了清静,顺势在院里的石桌旁坐下,将那坛随手带回的桃花酿搁在桌上。
莺声燕语不再,柳息却反倒更窘迫了。
他的双手仍被红绫死死缠住,挣扎不开,只得讪讪对雪初凝笑了笑:“阿凝姑娘,你看……要不,帮小生一把?”
雪初凝斜眼一瞥,忽而笑出了声。
看着对面书生难为情的模样,她终于大发善心,搭在石桌上的指尖只轻轻一点,柳息被缚住的双手便得了解脱。
柳息同她道了谢,揉了揉被勒红的腕子。
却听她道:“我早说过,合欢宗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,方才那些小师妹还算有分寸,知轻重。”
“若是将你丢去前山,凭你这副模样,只怕今夜一过,单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物,也足够你受的了。”
末了,她问:“你可后悔被我带来此处?”
柳息不假思索:“阿凝姑娘没有丢下小生,小生已然感激不尽,至于去到何处,自是全凭姑娘吩咐,又谈何后悔?”
“只不过……”他思及雪初凝方才的话,迟疑道,“有没有什么法子,可以避开这些仙子?”
雪初凝眼尾一挑,他又道:“小生的意思是,合欢宗仙子实在热情,小生一介凡夫,唯恐唐突了仙子……”
“法子倒是有一个。”
雪初凝打断了他的话,“其实,你也瞧见了,只要有我在,她们便不敢消遣你。不过嘛,我也不会时刻都待在这院子里。”
“唔……”她沉吟道,“只不知这法子,你会否愿意?”
柳息一怔:“小生洗耳恭听。”
谁知雪初凝却不言语,只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他,而后弹了个响指,那书生身上原本的布衣竟变成了一袭水色长裙。
柳息:“……”
雪初凝随手招来一盏明灯,借着些微光亮打眼一瞧,又觉着似乎少了什么。
她道:“你等我一下。”
而后几步钻进自己房里,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只妆奁。
柳息猜出她要做什么,见势欲躲,却又被她一把按在石凳上。
只见她从妆奁里挑了一枚发钗并两支步摇,熟练地插在柳息发间,细细一看,又皱着眉将那琐碎首饰摘了去,改换成一条素色发带,松松系在他的发尾。
如此折腾一番,她终于心满意足地在旁坐下,笑道:“还别说,凭你这长相,仔细捯饬捯饬,倒是比寻常女子还要胜过三分。”
“只你这身量过于高了,若是再矮一些,定叫人瞧不出端倪。”
“从今往后,你我就是姐妹了。”
“姐……姐妹?”
自从换上这身打扮,柳息浑身都不自在,全然不敢往那铜镜上瞄。
毕竟他活了这么久,还是头一次扮作女子模样,如若日后叫这猫儿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,指不定要被如何嘲笑。
但现下他哪儿敢说话,若是惹了她不悦,只怕当真会被丢出山门。
合欢宗山高水远,以他这副凡人之身,想再接近她,便不会那么容易了。
“是啊。”雪初凝随手开了那坛桃花酿,悠然说道,“我这院子,也只那些女修才敢靠近,她们看你是个姑娘,自是不会再为难你。”
柳息端坐在那里,连脖子也不敢扭一下,迟疑片刻,又道:“小生方才又想,她们似乎对你颇为……敬畏,许是不敢再来打扰。何况,她们已看到我是个男子,怕是不会轻信。不若还是算了罢。”
雪初凝侧目瞥他一眼,“我不管,总不能让我白忙活。再者说,你我毕竟男女有别,同在一个院子里,叫人瞧见了多不好。”
“虽说我也并不在意这些,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我也图个清静不是?”
她一边说着,一边饮着酒,谈话间便饮了大半。
“你放心,这些衣裳啊首饰啊,我都还没用过,你也犯不着别扭。”
“来,你且陪我喝一盅,就当是报答我了。”
柳息看看她高举的酒坛,又看看空荡荡的石桌,心想,连酒盏也未备,哪里是真的请他喝酒,只怕这猫儿根本不胜酒力,已有些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