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以我对你的认知,你生性倨傲,若是无事,绝不会轻易向人低头。可我方才那般辱你,你竟隐忍不发,实在令人生疑。”
她嗤笑道:“你假借巧遇,故意跟着我,只怕并非真心诚意地同我道歉,而是——另有目的罢?”
“你知道我可以自由出入问鹤峰结界,以为跟在我身后,就可以借此便利趁机蒙混进来。”
“只可惜,你如何也想不到,我这小小元婴期,居然也能操纵师父布下的渡劫期结界。”
诚然,以雪初凝现下的修为,的确不足以驱使这遍布问鹤峰的结界。
但琅寒师父对她宠爱有加,万事皆有照拂,甚至毫无顾忌地将这结界的调动法门也倾数告知。
如此一来,虽说无法令整个结界都听从她的驱使,控制自己身周这方寸之地的变化,却也是小菜一碟。
问鹤峰原也无甚神秘,只琅寒图个清静,不愿让人打扰,才布下了这道结界。
后来为了方便,又把他那座藏宝阁也搬来了这里,加之接手了代掌门之职,离绯归隐之前,顺手将宗内秘辛也交由他手。
自那之后,问鹤峰的结界便当真撤不得了。
众人虽有觊觎之心,却因着琅寒渡劫圆满境的修为,对其多有忌惮,并无胆量敢越雷池一步。
谁知司予竟如此大胆,竟敢算计到她雪初凝的头上。
一语道破那人心中所想,雪初凝的掌心聚起灵力,冷声叱道:“说!你擅闯问鹤峰,究竟意欲何为?”
司予惨白着一张脸,忽而嗬嗬笑起来,“雪初凝,我诚心道歉,你却对我下如此狠手,当真是……好得很啊!”
他并未回答面前女子的问题。
在她面前几次三番受辱,司予对她早已恨之入骨。
伤处稍作缓和后,他终于直起了腰,咬牙道:“雪初凝,今日之事,我记下了!”
说罢,便愤愤拂袖而去。
待他走后,雪初凝轻嗤一声,并不以为意。
既然这人避而不答,那她也只好当他是默认。
想当年,司予和她几乎同时拜入合欢宗,可她在此有琅寒照拂,进入宗门也是顺理成章之事。
而司予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外人,若是安分守己倒也罢了,偏生他行事这般张扬。
即便当年凑巧救了雪初凝,依照这人此后种种行径,她也不得多留个心眼。
雪初凝收回视线,转身沿着山间登云梯行去,轻车熟路地来到问鹤峰顶的楼阁前。
问鹤峰上并无弟子值守,只有三两个由草木点化而成的小厮在此洒扫。
此间水声淙淙,琅寒正漫不经心地朝莲池里洒着鱼食,池里几尾彩鲤在莲叶下嬉戏,时不时地浮于水面,汇聚到池边等待投喂。
日渐西斜,峰顶的云霞仿若触手可及。
琅寒身着一袭烟青大氅,乌发随意系在脑后,俊美儒雅,彷如落入凡世的谪仙。
投洒鱼食时,左腕上那道延伸至衣袖里的狰狞疤痕若隐若隐。
修士有着超出常人的自愈能力,便是受了伤,只要非是淬过毒的兵刃所留,痊愈后,身上也鲜少会留下痕迹。
琅寒腕上的那道疤,显然是刻意留之。
雪初凝犹记得,母亲的左腕上也曾有过这样一道疤,无论形状、位置,都几乎一模一样。
听闻是早年间魔族来犯,母亲误入魔族驻守之地,才不慎留下了这道疤。
魔族所致的伤极难愈合,可早在雪初凝及笄之时,母亲腕上的皮肤便彻底恢复如初。
师父的,却一直留至今日。
虽然这二人对此三缄其口,但雪初凝也知道,这世上不会有如此凑巧之事。
即便是同样的招式,同一个人,也断然无法留下两道完全相同的伤口。
如她师父的那点儿小心思,明眼人早看得一清二楚,更遑论本就与他情如至亲的雪初凝。
察觉她的到来,琅寒微微侧目,俊美无俦的面容上,却是一副总也睡不醒的疏懒模样,便是喂鱼的时候,也依然顶着一双惺忪睡眼。
看到负手走来的雪初凝,琅寒无欲无求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。
“回来了?”
他掀起眼皮,唇角微扬,声音如泠泠清泉,语气却是轻缓的慵懒。
雪初凝笑着踏过石桥,一路奔到他身边站定,乖巧应道:“是啊师父,你不知道,离宗的这些时日里,我有多想你!”
她说着,张开双臂便扑了过去。
“哎哎哎,一回来就不消停。”
琅寒伸出一指抵住她的额头,身子略微一歪避了过去,表情颇为嫌弃,“我是你师父又不是你爹,好歹也是个大姑娘了,怎就不懂得避嫌呢……”
雪初凝轻哼一声,嘀咕道:“那你倒是争气些,趁早和我母亲互通心意,我也好早些改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