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雪初凝毕竟仅是借了此处暂避一二,饶是她自己不在意,琅寒也断不会让那些没规矩的弟子扰她清静。
故此,这后山的竹林,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。
竹林以北最大的那处院落乃是掌门离绯的居所, 而东边最不起眼的角落,则正是琅寒为雪初凝安排的院子。
这院子虽不大, 但内里陈设一应俱全。
琅寒于雪意用情至深, 对她的女儿自然也爱屋及乌。
再者雪初凝现下与他又有了师徒的情分, 在力所能及之处,琅寒对她自是万分用心。
传送阵的灵光一闪即逝, 雪初凝在自己院前站定,回身对那二位红衣女子道了声谢。
“你同我们客气什么?”岁晚摆摆手,语调慵懒,“左右我二人的修炼遇了瓶颈,此次领了大长老的差事,恰好也可趁此机会外出散心。”
岁缃向来寡言少语,闻言只附和了一声。
岁晚弯起唇角,对雪初凝扬了扬下巴:“大长老还在等你呢,快去罢。”
雪初凝知晓这二人皆是洒落的性子,便也笑着应道:“好,我这就去。”
言罢,岁缃和岁晚先她一步离去。
师父此次召她回来似乎十分急切,雪初凝心里清楚,以往遇着紧急要事之时,师父大多先行给她传个消息知会一声。
此次不声不响地暗中派人寻她,想来是前次托他追查之事当真有了消息。
想至此处,雪初凝不待修整便欲前往师父的住处。
但她回头时,忽然瞥见身后的柳息正探头探脑地四处打量,不由皱了皱眉,狐疑道:“喂,你乱看什么呢?”
柳息被她的声音一惊,连忙正色道:“没什么,没什么。小生只是觉得,此处暖翠浮岚,风月无边,实为一处佳境,便情不自禁,想要多看两眼。”
雪初凝此刻无暇过多理会,左右这几日相处下来,也并未察觉他有何图谋,索性便将他丢在自己的院子里。
那院子里尚有两间偏房仍空置着,雪初凝抬手一指,道:“这间是我的屋子,你不许进,其余的任你挑选,自个儿收拾出来,今夜便住在这里。”
“你且记着,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院子里,不许乱跑!若是被我发现你欲行不轨,立刻叫人把你关起来!”
她话里的警告之意十分明显,柳息却只是笑笑,连声应下,又道:“小生还未谢过阿凝姑娘,方才并未对小生弃置不顾。”
雪初凝挑眉看他一眼,忽而笑起来:“别急着道谢,这里可是合欢宗,你当是什么好地方?”
听到这话,柳息一时摸不着头脑,迟疑道:“合欢宗毕竟也属八大仙门之一,总不会……为难我这个凡夫俗子罢?”
雪初凝并不回答,只好笑地盯着他看,许久才道:“言尽于此,总之,你切记不可离开这座院子,否则,若是被人当成细作抓起来,我可不会管你。”
撂下这话,不待柳息言语,她便头也不回地推开院门,直奔琅寒所在的问鹤峰行去。
问鹤峰独立于合欢宗内,周围设有禁制,除了掌门和几位长老,其余弟子皆不得擅入。
但雪初凝是琅寒唯一的亲传弟子,这个禁制在她面前,自然形同虚设。
说来也巧,与雪初凝相仿,琅寒当初选择合欢宗,为的也并非是合欢宗的功法。
只他那时情场失意,恰巧又与现掌门离绯的道侣一见如故,时常同她夫妇二人把酒畅饮。
离绯夫妇对他颇为欣赏,彼此交心之后,便邀他加入合欢宗。
琅寒对此本就无可无不可,顺理成章地应了下来,但他那时除了雪意无一事上心,纵然被予了长老之名,也从不过问宗内事务。
离绯请他前来,原也只是为了有人喝酒,便由着他去,为表诚意,还特地腾出了问鹤峰给他。
但后来她的道侣历劫失败,不幸亡故。
离绯深受打击,无心他顾,索性将宗门重任交予琅寒,自己做了甩手掌柜,从此只与孤坟作伴,再不问世事。
琅寒无法,只得撑起这代掌门的担子,一做便是数百年。
对于长辈的事情,雪初凝从不在意。
她知晓母亲并非对师父不屑一顾,可这数百年来,她二人从不逾矩,碍于身份又似乎生分许多,便是见了面,也只以位分相称,连一声“师姐”、一声“师弟”也不再提及。
倒是叫人唏嘘。
但雪初凝毕竟是个小辈,母亲又一向很有主见,长辈的事情又何须她来置喙?
只她每每见着琅寒师父,总是没来由地一阵心疼,但也仅限于此,从不多言。
雪初凝暗自叹了一声,收起思绪抬头望了一眼。
前面便是问鹤峰了,峰顶有一处泉眼,奔流而下成了一簇瀑布,恰落在山脚的深潭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