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轻一辈之中,知晓此事者唯有与她相熟的几个好友。
但年长些的,对此有所耳闻,也不足为奇。
可偏偏最不能对仙门修士以貌取之。
无论是自身修为得以对抗天时,还是借助灵丹妙药之奇效,想要做到容颜永驻,都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。
如此一来,魆的年纪无从确认,想要从相貌入手,也断然是行不通的。
但很显然,以魆方才的反应来看,她与他的真实身份,应当不止是认识那么简单。
他多半是她所熟悉的人,故而在她假意猜出他身份的时候,才会表现得如此紧张。
可惜这人掩饰得太好,雪初凝根本猜不出他的身份。
她自小交游甚广,虽说前三百年时常与宴清霜混在一起,但他实在好脾气,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,总是今日捉弄了这个,明日又欺负那个。
一来二去,便也有了些不打不相识的朋友。
累月经年,到如今若说与她相熟之人,又何止成百上千?
雪初凝心中暗自叹气,面上继续道:“说起来,你昨日故意引他离开,又是打的什么算盘?”
“你可知,他现下人在何处?”
魆听她提起那人,略有不悦地垂了垂眼睫,却又失笑道:“若我说,我杀了他,你会如何?”
雪初凝脱口而道:“自然是转头就跑,再躲起来潜心修炼,待到日后修为大成,再来找你为他报仇。”
“不过,你会放我走吗?”
“会,当然会。”
魆大笑起来,笑过之后,复又沉声道:“我不愿伤你,所以你最好识趣些,立刻离开这里,不要再过问此事!”
音落,雪初凝却忽然抬手将掌心落在他的心口。
魆未曾想过她会如此大胆,不由身子一僵,竟是忘了拂开她的手。
“看来我猜对了。”雪初凝笑道,“你不仅没能杀了他,还在他手下吃了亏,躲到这冰风涧来,便是为了疗伤罢?”
雪初凝手上用力一推,却未能令魆后退半分。
他依旧站在那道法阵的正中,衣袍曳地,遮去了最主要的部分,饶是雪初凝目力极佳,也无法窥得全貌。
见状,她收回手,不由喟叹道:“你脚下这个法阵倒是有趣,可我从未见过,能否与我讲讲,它是用来做什么的?疗伤吗?还是增进修为?”
她顿了顿,又道:“哦——我知道了,这法阵运转之时,似乎能吸纳天地灵气,看来上清界这些年里,灵气枯竭之地出现得如此之多,想必也是拜你们所赐。”
“我说的对吗?魆先生。”
魆知道自己不该放任她继续说下去,但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娇靥,忽又心生怜悯,舍不得对她动手。
这让他心中烦闷不堪,他为了大计已然蛰伏数百年,万不能因着一个女子落得满盘皆输。
好在雪初凝还未能猜出他的身份,即便知道了他的谋划,定然也无力改变什么。
魆压下心中的烦躁之意,依旧耐着性子同她说道:“你知不知道,若是换做旁人同我说这话,早已经碎为飞灰了。你就不怕么?”
雪初凝扯起唇角,笑容天真又无邪,“怕啊,可你方才也说了,不会伤害我,所以我便想试试,看你说的话,到底能信几分。”
“你很有胆识,但有些时候,胆子太大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魆平淡地说着,原本紧握着的手指微微张开,掌心陡然窜出一缕灵力击向脚下的冰面。
冰裂之声骤起,那道早已黯淡的法阵,顷刻间碎为齑粉!
再看不真切。
雪初凝离得极近,几乎被这碎冰的灵力掀飞出去。
可与此同时,她手中突然现出怖魔剑,凌厉剑招直取魆的面门!
魆只觉得她是疯了,自己一再退让,她却得寸进尺,不由心下一恼,弹指击飞她手中之剑。
当真是只难驯的猫,不知何时便会对人伸出利爪。
但他终是未曾动用灵力,否则在绝对的压制之下,雪初凝根本无法活着走出这里。
只魆没能料到,雪初凝居然敢利用他的心软。
就在怖魔剑被击落之时,缠绕其上的血气突然与剑刃分离开来,沿着魆的指尖转瞬蹿至他眼前,蓦地将他脸上的面具掀开一分!
怖魔剑毕竟是上古神兵,其中所缚的血气虽因现主之故未成气候,却也远比那元婴期的猫儿要难缠许多。
魆在震惊之中瞬间反应过来,连忙按住面具逼退血气,反手一个手刀砍在雪初凝颈后。
驱使怖魔剑的血气并不容易,雪初凝已用了仅剩的所有灵力,孤注一掷,只为看清这人的脸。
魆方才的那一击,她便无力抵挡,顿时昏了过去。
虽然仅有一瞬,怖魔之力也只勉强掀开了面具一角,但总算被她瞧见了那人的半只左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