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他们本身穿的就是破旧的鞋子,很快就磨破了,只能每天新编一双草鞋穿。
再有就是洗澡问题。
洗澡洗头自然是不可能的,就连洗脸都是不可能的,江笙觉得自己都要臭了,或者说她已经臭了。
江家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,个个蓬头垢面的,现在他们终于成了真正的逃荒者。
江成杰倒是有心情安慰他们道:“嘿我跟你们说,这个身上越脏,蚊虫越不会咬我,他们可能以为我是同伙。”
一行人说笑着,本来心情还不错,但下一刻江成杰看着前方的眼神呆滞住了。
他们走的是官道,路上的逃荒者不少,但越走越发现牛头湾的灾情居然还算好点的。
他们今天要到的这个县城受灾十分严重,从去年夏天到现在就没下过雨。
而且据说这个县城的县令是个狗官,平日里便做些欺男霸女的事,到了灾年就更不用说了,早该开仓放粮却不放,还对闹事的百姓残酷镇压。
朝廷到底有没有派发赈灾的银子和粮食,普通百姓不知道。
但他们只知道,就算朝廷派了赈灾物资,本县的百姓也是一分也别想得到的。
这狗官在朝廷里有靠山。
且说此刻江家人顺着江成杰的眼神看过去,都顿住了脚步,面色瞬间惨白。
因为那路边躺着一具尸体,尸主估计已经死了很多天了,现在天气炎热,整个尸体都散发出一股恶臭,他们隔得老远就闻见了,尸体上蛆虫和苍蝇环绕,让人看了就胃里翻滚。
但这还不是最吓人的。
最吓人的是这尸体只有骨架子,皮肉所剩无几,身上盖着一件破衣服。
很明显,他的肉被人吃了。
江家人都一阵恶寒,赶紧扭开了头。
“呕。”周氏和赵氏忍不住捂住嘴蹲在一边干呕起来。
“赶紧走。”江笙果断走在前面,江家人跟在后面帮忙推着板车,周氏和赵氏则捂着两个小孩子的眼睛,一家人恨不得飞一样地离开此地。
待靠近尸体的时候,江笙走在最边上挡住江家人的视线,让他们快速过去。
前世的时候她见过数不清的尸体,和丧尸比起来,这还算不得什么。
只是接下来越靠近县城,他们发现的尸骨越多,甚至亲眼看见一群人围在路边分吃一具刚死的尸体。
岁大饥,人相食,这一幕真实地在他们面前上演了。
江家人已经麻木了,脸色灰败地前行,他们爬上一个山头后,见下面是一片广阔的平地,平地上正是县城城池。
但江笙发现下面不对劲。
不光是她,就连江家人都看出来了。
“你们看,那下面是什么?”
江成杰声音颤抖,震惊得无以复加。
“天啊!他们是在……在攻城吗?”
“攻城?那岂不是要造反?”
江笙仔细一看,能看见大约上千的百姓围在城门口,他们衣衫褴褛,骨瘦如柴,身上却散发出一股疯狂的气势。
他们没有武器,手上拿着锄头扁担就这样冲上去了。
城门紧闭着,城楼上的守城军手持弓箭对准下面的流民,漫天箭雨铺天而下,死伤无数。
显然城中早有准备,这些百姓不过是以卵击石。
虽然江笙清楚地知道,在灾荒年间发生这种小规模的农民起义是很正常的事,但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。
以血肉之躯铸城墙,只有一次次起义被镇压,一次次又反抗,逐渐把这个王朝的气数拖到尽头,才是真的改朝换代的时候。
而古代消息传递缓慢,隔壁县的消息传过来都要几天的时间,这次的起义若是当地的官员想要隐瞒下来,那是很容易的事。
江笙道:“我们只能绕行了。”
江家人也同意,他们收回视线,仍觉得手脚冰凉。
“这些人为什么不去逃荒呢?”
江笙回答道:“可能他们走不了。”
在古代,人口就意味着生产力,没有哪个地方的官员会允许本地的人口大量外流,所以户籍制度管理严格,甚至离开州府都需要路引。
她想这个地方的狗官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威胁住了本地的百姓,不允许他们外逃,这才把人逼成这样。
随即她猛地想到了一件事,本县不允许人出去,但他们却自己走了进来……
饶是她见过无数大场面,一时间也有点后怕,幸好他们一直走的山路,没有经过村庄,否则很可能就……
她把这事儿简单说给了江家人听,江家人听了都惊出一身冷汗。
他们没想到,逃荒除了饥饿和缺水,竟然还有这么多凶险的事儿。
“那我们可怎么办啊?”赵氏急道,“要不原路回去,从别的路绕过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