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官恒尴尬一笑。
他好歹是朝堂上行走之人,自然听得出,李七娘这些都是客套话。
李七娘却不管他,继续道。
“姎虽仰慕大人治家严谨,是最谨身节用的君子,却也免不得为女公子说两句话。女公子单纯率直,再加上姎也是个不矜细行的,这才闹下误会,当日之事并非她有意为之。听说她也在祠堂跪了一整晚了,她定是已经领了教训,知道该如何行事了。如今已到秋下,夜里风凉,女公子金尊玉贵身子,怎能受得了?”
“不怕大人笑话,这几年管家,姎也悟出了一些浅显的道理。如姎这样身小力弱的女娘,权驭下人时,最是要心胸宽广不拘形迹,只要下头人犯的不是触犯原则的大错,都得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;若是事事都要与他们计较,算得一清二楚,不但会将姎自己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,也会叫下头人心生怨怼,时不时做下些欺上瞒下的事情膈应主家。待事发之后,主家自可随意发落了下头人;可在外人面前闹出的笑话,又要怎样弥补?”
“所以,姎从一见女公子,就十分喜欢她不拘小节的行事作风,也知晓,正是因此才叫她养成了一副天真烂漫的性情。这是十分讨人喜欢的,还求大人疼惜女公子一回,就罚到此刻为止吧。”
李七娘话音未落,上官恒就再度笑了。
一边感慨着没想到李七娘要说的是这个;一边叹息着,上官锦琼能跟在李七娘身后学绣艺,学为人处事,定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。
又特地叫来身边心腹,叫他给上官夫人传话,解了上官锦琼的罚。
“李娘子年纪小小就能有这番见解,当真令人惊叹。”
他只说了这一句就停下。
越想越深。
最后,甚至撑着案几站起来,一边摇头晃脑的琢磨着李七娘方才说过的话,一边沉思着捋自己的胡须。
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,他一直在堂内踱步的动作一顿。
忽然出声:“李娘子说的对,人主唯恐心胸不宽广。这既是治家之道,也是治国之道。”
眼看着上官恒一把将话题扯到了朝政上。
旁边始终不言不语的上官明阳立刻重重咳了一声,将自己父亲已经飞出九霄云外的思绪重新拉回来。
上官恒虽被提醒着,没有再继续往下说,但他的心思显然已被这两句十分了不得的发现完全占据了。他硬生生耐着性子,任由上官明阳东拉西扯的和李七娘又说了半刻钟,才叫了门外一直伺候的,再去给上官夫人和上官老夫人传话,叫她们无论如何要留下李七娘在府中用膳,便匆匆去了书房。
直到她在两位夫人热情招待下,用完了晚膳,也未再看到上官恒露面。
踩着月色,李七娘从上官府出来。
困倦的揉了揉脖子,正要和小寒吐槽几句,耳边却传来一阵踏踏马蹄。
郭原纬的声音夹杂其中。
“女公子。”
他策马而来,还不到李七娘近前,就着急忙慌从马背上跳了下来。
声音更是急切:“女公子,出事了。”
“我接到的消息。说朝中校尉连日剿匪,刚刚在近郊一座深山里围剿了一窝武功高强匪徒,其中有数位箭术高手,百步之外便伤了军中十数位兵丁;后来朝廷增派了援兵,才将那些匪徒尽数缉拿。”
第49章 应对
李七娘眉头一挑。
脑子还没反应过来, 心里迟疑郭原纬怎会如此大惊小怪。
朝廷剿匪之事,每年都有发生;且每年都有无数匪徒被各大兵营军将押解回长安,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。
结果却在走了两步之后, 忽然停下。
“你说什么?”
她回头看郭原纬。
这才发现, 郭原纬眼底全是慌张, 面色惨白:“当年告诉我城门外树林惊鸟,御史大夫顺利逃脱那人,昨两日正好在城外五里的一间破庙中遇到了押解匪徒入城的队伍,他认出匪徒中有一人, 也在树林惊鸟那一天,于城门口出现过。”
落网了。
李七娘空白一片的脑海中忽然砸下来这三个字。
她如何也未想到,这么多年过去了,鲁弘方一直没能查出当年真相, 最后,事情却坏在了这里。
“此人一旦过堂受审,我们当年做下的所有事, 怕都会被翻出来。”
“瞒不住了。”
郭原纬眉头紧皱, 焦躁的在李七娘面前转圈。
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, 步子忽然一停, 走到李七娘面前, 如同说悄悄话般压低声音:“官兵进山围剿,他们不逃也不降,想来那游侠也是个硬骨头, 他应该不会什么事都往外招吧。更何况,当年事没有出任何纰漏, 负责审问的大人们,自然也不知道, 不会刻意提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