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,这么多天下来,他已彻底见识了李七娘的学识与手段。
自然是唯她的命是从。
李七娘带着小寒往姚氏院里走的时候,小寒还一直嘀嘀咕咕。
“阿叔方才命奴告诉女公子,除了女公子刚把自己关在屋中的第二天,女君并过一次之后,近些日可算安泰了。那一日,阿叔将医士领到女君院里,就被胡媪拉着一直说话,始终没有寻到机会,让医士看一看女君用过的药渣。”
“但那名医士在出门时曾告诉阿叔,女君脉象虚浮,郁结在心,本应显现的是阴寒的表征。可他观女君气色,却是体带浮热,似是一直在服用大补之物,或者就是用错了方子。”
小寒停了一下,见李七娘没有什么反应,又继续补充。
“阿叔此次请来的是城中最有名的医士,据说只请动他出诊,就花了六百钱。”
李七娘不动声色。
才刚刚进姚氏院子,就听到里头一阵哭天抢地的悲怆之声。
听起来是一位中年妇女正在哭诉,说的是他们在姚家院中生活的如何如何不容易,是怎样被家里的仆人偷了纺织秘技,导致买卖大受影响,如今只能过着入不敷出的日子,害的家中老老少少都吃不饱又穿不暖,连膝下几个孩儿的温饱都不能保证,使得明明已经七八岁大的儿郎,看起来却像四五岁般幼小。
李七娘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。
就着小丫鬟撩起的帘子,故意提高声音咳了一下。
立刻,屋里的哭声就停止了。
她一进屋,就看到围在姚氏身边一大堆孩儿,还有正与她一同坐在圆桌上,拉着她手,抹眼泪的两位夫人。
“阿母。”
李七娘上前给姚氏见礼,不露痕迹的在屋里扫了一圈,并未看到胡媪身影。
姚氏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。
不止面上有了红晕,就连唇色也透出了淡淡粉红。
看到李七娘,她眼角眉梢展现出笑意。
“你来了,快来见过你大舅母和二舅母。”
李七娘自然不会拂了姚氏的面子,做出一副十分恭敬的姿态,朝两位妇人拜下,听她们将自己夸赞了一番。又在她两人的引荐之下,和屋中围拢了一大堆的小小孩儿们,你拜我,我拜你的一番热闹。
“之前几日来都未曾见到七娘,没想到她已长这么大了。”
大舅母张氏拿帕子沾着眼角的泪,嘴上虽夸赞着李七娘,眼神却不住往姚氏脸上瞟。
二舅母孙氏也连连附和。
“我可听她二舅父说过了,说如今你家院子里外都在夸赞七娘。”
“说是自从七娘的父亲去世以后,你一连大病了几场,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事都是七娘在操持。你可真是好福气,既嫁得了有心的郎婿,又养出了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公子。真是令人羡慕。”
她说着,语气间就带起了哭腔。
开始抹眼泪。
说姚氏有福气,可她就没福气了。
又提及姚家大房说自己家过得不好,可实际上二房还不如大房。
毕竟家里的买卖是大房掌管着,就算挣的再少,大房也能先可着自己家,不像他们二房,不参与经营管理,都是大房给多少银钱他们就拿多少银钱,偏偏她家孩儿一大堆,有好几个又入了太学念书,莫说是买竹简笔墨,就是连太学的学费都要交不起了。
提起李昌良,姚氏脸上又有些落寞。
但可能是因为有亲人相陪,这次她并没有落泪。
只皱着眉柔声细语:“那白家织坊的事情,夫君也曾与我说起过,只是两位嫂嫂都知晓,父亲当初得到那一卷竹简时,我年纪还十分幼小,对这些又不大上心,他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些纺织工艺的妙处。后来夫君也打趣我,说我在这一途上并没有天赋,只怕贸然掺和进去,不但帮不了两位兄长的忙,可能还会成为兄长的累赘。再加之,当时两位兄长和嫂嫂都未曾在我与夫君面前提起过,我们也就当不知晓此事。”
“如今,我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帮两位嫂嫂了。”
“父亲留下的竹简在两位兄长手中,嫂嫂们想何时翻看就什么时候翻看,我可是连那东西见都没见过的,自然对其中的内容一无所知。二位嫂嫂可莫要为难我。”
张氏和孙氏哭得更加厉害。
一边捏着帕子遮眼睛,一边极其隐秘的对视了一眼。
她们的动作飞快,可惜却没瞒得过一直注视着她们的李七娘。
孙氏哭声呜呜,张氏则继续唱念作打。
“妹妹说的哪里话,我与娣妇怎可能拿这种事情为难你?”
“君舅当初就是被骗了,他留下的那卷竹简,根本毫无用处。莫说是他自己,便是夫君与二弟没日没夜的钻研探究,也搞不懂那竹简中记载的各种纺织技法,我看那分明就是假的,肯定是哪个缺德的故意杜撰出来骗人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