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郑重又认真的扭头看李执瑾,语气间透着一丝迟疑:“七娘,方才大街上那么多女娘扔荷包,你难道都不担心生气吗?”
李执瑾被问的顿住。
她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。
不论是明面上,还是暗地里,不管凌蓦迦与什么样的女娘接触,和人家说了什么,做了什么,她都从来没有担心过,他会喜欢上别人。
“瑾缨虽少言寡语,面上又总带着笑,可实际上,却是个十分心冷,特别难接近的人。他很难对一个人生出好感,也很难喜欢上一个人。更别提大街上扔荷包这种,也许一辈子只能见一面的女娘们,我有什么可担心的?”
从前凌蓦迦就说过。
他从见李执瑾第一面的时候,就被她冰冷无情的眼神吸引,此后无数个日日夜夜,辗转难眠之时,那样的眼神都不断在他脑海中翻涌。
不知道凌蓦迦小时候经历之前,李执瑾听过也都是一笑置之。
只觉得自己是走了狗|屎运,才会被凌蓦迦那样的人一见钟情,喜欢上。
可后来,知道他年幼时遭遇,她又觉得,凌蓦迦喜欢上那一双冰冷又残酷的眼睛,以及毫无波澜,将所有情绪都深埋在最暗处的眼神,是一件非常非常正常的事。
正是忘不了那一双眼睛,还有那眼神。
他才会喜欢她。
因为凌蓦迦曾经说过:后来,他也将自己变成了拥有那样眼神的人。
陈白安听罢,像想起什么似的,不住点头。
连连说李执瑾讲的也有道理。
“我听师兄说,凌大人常在宫闱之中行走,也经常见到陛下身边的几位公主郡主,还曾好几次在内宫花园里,遇到被八公主邀请进宫的世家女娘。他若要喜欢别人,怕是早就喜欢上了。”
李执瑾瞪大眼珠子。
她可从来没有听凌蓦迦说起过这些。
但反应片刻,她又觉得这也是正常的。
莫说后来的凌蓦迦亲自在宫中行走,成了皇帝身边最得信任的几位臣属之一;就算他还没踏入官场之前,他也是御史大夫家的公子,是长安城中众多世家女娘追捧仰慕的对象。
她们在客栈里歇息没多久,随同皇帝依仗一起来的华容,带着小寒,也到了客栈。
李执瑾问了问华容的功课。
任由他去和陈白安玩。
这才扯过小寒,说要紧事。
“我听说,沈大人经常缠着你吵架,可是真的。”
小寒被问的一噎,脸上表情极其复杂。
紧接着,双颊极速泛起红晕,一直蔓延到耳朵边。
“以前我看不惯他文绉绉多事,他也看不过我举止鲁莽。我们确实一碰上面就吵架。”
“但后来宫里出事,听说还牵扯到廷尉府。有好几次他找我的时候,不管我怎么笑话他,他都不与我吵。甚至还有一次,就算我骂他,他也只笑着听着。我就觉得不太对劲,问了一下才知道,是廷尉府出了大乱子,皇帝陛下要斥责他,说不定还要把他贬出长安城。”
“我才知道原来他缠着我吵架,是因为旁的原因。”
小寒越说越脸红。
越说声音越低。
渐渐的没了动静。
李执瑾却听得感慨不已。
局势最紧张的时候,满朝堂的文武官员都被牵连进去,一个个打的满脸血,沈知节自然逃不过。
只是她并不清楚,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,叫沈知节有幸安全降落。
她想一想,她对此事唯一的印象,就是当初在廷尉狱,她意识到沈知节也许对小寒有意,想交代凌蓦迦不要将沈知节整得太惨,最后却迷迷糊糊睡过去的片段。
想来那个时候,小寒还没看出来,沈知节缠着她吵架,就像青春期的小男孩为了引起喜欢的女孩子注意,故意扯人家头发,把人家的衣服绑在椅背上,是一样的。
“那照这么说起来,我倒是比你觉察的还要早些。”
小寒惊住,啊一声错愕地看李执瑾,紧接着脸越发的红。
李执瑾被她逗得笑。
这才起身,从床头放着的一个沉木盒子里,找出小寒的卖身契。
“我本来打算,等事情平息以后,就把你从谢府领回来。但如今,你与沈大人之间生出情愫,若是再常常跟在我身边,反倒不好了。”
李执瑾说话间,将卖身契铺展开,给小寒看过;在她十分惊讶的目光中,蘸着灯油,一把火烧掉。
然后才继续道:“沈大人身份尊贵,你能与他有这样的缘分,实在难能可贵。”
“今天我烧了你的身契,就算是还了你的自由身。”
“若你觉得还有必要再考验沈大人一番;或者想和他将感情再培养的夯实些;你就继续留在谢府,留在华容身边。这次回到长安,我会再往华容身边放几个丫鬟小厮,他的一应繁杂事物你都不用操心,只从旁照看便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