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进来吧。”雄浑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来。
男人抬脚入内。
与室外的晴朗明媚不同,屋内有些昏暗,门窗紧闭。好在屋外做了水车,里面也放了解暑的冰块不至于闷热。
浓厚的焚香阵阵窜入鼻腔,宋子珩忍不住朝着香味来源处看过去。
正前方摆着张桌案,上面空荡荡,只放了鼎香炉,里面正飘着缕缕青烟。
房间另一侧摆了张梨花木椅子,宋丞相倚靠其中,身上搭着半条毯子,布满皱纹的脸被阳光晒得苍白,双目无神,一副濒死的惨相,道:“今日是你兄长的生辰,你给他烧柱香罢。”
第38章
宋子珩看了一眼前方昏暗桌案, 上前依言照做。
只是点燃的香拿在手中,却不知该插在何处。
宋丞相抬手指了指旁边。
香炉后方的幔布下,放着个齐腰的铜鼎, 里面已积了很厚的香灰,未完的余烬在昏暗的屋子里明灭闪烁着暗红的火星。
男人从未见过这番景象, 却没说什么, 朝着桌上香炉拜了拜,随后将香插在香灰上。
宋丞相杵着拐杖缓缓走过来, 停在他身边, 看着香炉沉思。原本雄浑嗓音转弱, 气息也有几分虚浮, 道:“犹记得当年你总跟在他身后, 若他还在, 也该是你这么大了。”
宋子珩静静站着没动, 唇角抿成一条线。
心底却无声回道,该再年长一岁半才是。
宋丞相沉在记忆中, 缓慢地絮说着过往旧事:“他那时爱吃街尾的五味酥,我总不让, 说那东西吃多坏牙, 就偷偷跑出去买。怕被我发现便藏在后院的树上, 以为我不知道。那天趁我出去,就拿着去找你, 说你也爱吃...”
他说到此处停了下来,低头拿手背抹了抹眼角。
宋子珩一颗心也沉下来, 负在背后的手悄悄攥紧。
宋丞相瞥见他眸中痛苦神色, 敛了情绪吁叹一声,道:“不说这些伤怀的事了, 你怎么今日便回来了,还以为会在斋山呆一段时日。”
宋子珩道:“震南司还有许多事情,不敢耽误太久。”
“哦。你要查的事如何了?听说魏司府的病已大好了。”
“已大致了解了,等魏大人回来时正好差不多。”
“嗯。”宋丞相点点头,“前两天回乡时有人送了些礼物,我瞧着也用不上,便派人送到东宫去了。你倚着东宫之便做事得了许多方便,得好好答谢才是。对了,你和桑乐郡主相处得如何了?”
男人指节轻轻动了动,神色如常 ,道:“郡主心思单纯,并未起疑心。”
“我不是问你这个。”宋丞相笑了笑,打趣道:“听说你冷落了她许久,可我见今日她在府中过得倒十分欢喜,并未见半点愁色。”
宋子珩脸上依旧风平浪静,只是半低着头,垂着眸子,视线不知落在何处。
他双唇紧闭,一副不愿开口的模样。
宋丞相见了,也未说什么,杵着拐杖到窗边坐下,端起杯茶,说:“你如今大了,我也不是要管束,只是你呀,就跟你娘一样,是个重情的,我难免有些担忧...”
男人声音里听不出情绪,淡淡回道:“谢父亲关心。”
宋丞相不置可否,挑了挑眉,说:“哦,还有件事,东宫那位近来如何了?”
汹涌地波涛将宋子珩心中拍打得七零八落,他极力压下那股闷重,道:“最近只怕不会太好,西平的事虽是有功,却牵连出了别的东西来,皇上已起了疑心。”
“嗯。此次能这般顺利,还得多亏了有人暗中相助,虽说这力量不知从何而来,也尚不清楚是敌是友,但好歹加快了咱们的脚步。”宋丞相低头喝了口茶,接着说:“你近日若是有空可去一趟东宫,说不定能查到些东西,加上东宫无主,郡主万一寂寞了...”
“我们非要做到如此境地么?”
男人再忍不住,出口打断。
喝茶的手顿住,宋丞相从茶碗里抬起头来,盯着立在桌边的年轻人。
宋子珩语气收敛几分,却仍道:“如今各方证据已搜集得差不多,东宫之女也没什么用了,既然如此,我与东宫之女的婚约也就没什么用了,何不——”
“怎么就没用了,玄儿说的哪里话。”宋丞相脸上笑起来,“且不说震南司,若不是她的郡主身份,你如今就得去三司了,那处可比不得礼部清闲。光是平日人情应付,就得让你焦头烂额,哪里来的时间有空览湖荡舟。”
男人心猛地一跳,才松开的拳头再次捏紧,平日里总是清冷的双眉也蹙在一起。
宋丞相抬头,欣赏般看着他脸上神情,笑意更加渗入眼底,道:“近来天热,暑气摄人,久居室外须得注意身子,别中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