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倒是不急,出来时老爷特地吩咐过老奴,震南司司务繁忙,万不可催促少爷,让少爷分了心。”
宋子珩不置可否。
忠叔笑了笑:“说来也是巧,这震南司府为防外臣接近,以往皆由内府掌管,如今却由少爷执掌...前两天老爷还笑,皇上这是不将少爷当外人,想来少爷与郡主果然情深意重。”
震南司收着各朝的史记卷宗,其中不乏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。若是想查些什么,自然易如反掌。
宋子珩却装没听懂他话中探询之意,叹了口气,道:“不过是临危受命罢了,我对这里的东西一窍不通,那些卷宗不知放了多久,积了许多灰,这些日子光是忙着除尘都弄不完,也不知道以前的人怎么弄的。”
忠叔笑容淡了几分,说:“东宫那位近日刚解了西平之祸,正是得宠之时。临行前老爷叮嘱,少爷若得空了,倒不如与岳父亲近亲近,丈婿和睦,以后的少爷去了东宫,也惬意些。”
霎时间,男人目光转冷,半垂着眸盯着桌上的茶罐。
忠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想起什么来,道:“哦,对了。听说近日罗沽王子便要来江安城,目前已先派了使者,许是为下个月皇上寿辰而来。”
宋子珩收回思绪,说:“罗沽近年来与玉城、芬尼来往密切,而芬尼又与番人亲密无间...”
“罗沽与大周历朝皆有姻亲来往,应当不会有异心才对。”
“哼...”男人忽然冷笑一声,“忠叔说他们有使者先过来了?”
“前天便到了,只是仍住在江安城中,还未进京,约摸着是等下个月罗沽王子一起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男人有些不耐烦,“派人查一下使者住的客栈。”
“是。”
忠叔见他兴致不高,便没久留,又叮嘱了几句便走了。
宋子珩坐在卷宗堆积如山的案前盯着忠叔带来的东西看了许久,深灰色的眸中一片疲色。抬手用手指撑着眉心,半眯着眼,目光转向另一边,落在桌上的玉坠上。
那玉坠小小一只,似琥珀,色相不算佳品,也不甚通透,手感却沁凉润泽。轻轻转到侧面,能模糊看见里面有一只青色小鹿,跃然跨步,栩栩如生。
他用手摩挲了会儿,又想起什么似地,拉开抽屉将那玉坠扔了进去。
那人似乎生气了。
今日狭道相逢,连一句话也没说。
她的确该生气的。只是...
二十一天了,他没再见过那张笑脸。
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,男人往后仰靠在椅子上,闭着眼在记忆中搜寻着某个带笑的眉眼。脑中浮现的,却是轿上的人满是委屈的双眸,以及她半握着的手...
手...
对了,她似乎受了伤。
看情形不算严重,只涂着一层薄薄的药膏。
现在已是酉时,看她轿子行进方向,应该是去皇后寝宫,等吃了晚膳再回东宫,手上伤口定然来不及再次上药,只怕会疼。
那只手那样漂亮,纤细柔软。
他仍记得与之相碰的那分触感,灵活纤巧,有些凉。
抽屉再次被拉开,瞥见刚刚的玉坠,顿了顿又拾起来好好收着。
取出之前用来治伤的药,看了下还有富余,男人思索了番,终是迈出脚步出门。
天色已有些暗下来,宫人忙着将各街路灯点亮,又有各司轮值换班,一时间宫中倒显得忙碌起来。
独自走在路上,宋子珩轻轻摩挲着手中瓷瓶,脚步有些踟蹰。
皇后娘娘对那人宠爱有加,只怕早已发现她掌心患处。再说那人还在生气,就算将这药膏送过去,也不见得会被收下。何况他一介男宾,也不能擅自出入后宫。
正犹豫不定时,忽听到有人在叫自己。
抬头看过去,温府的独女正款款而来。
他有许久没见到温知意,脑中率先想起来的,却是那天在长街上策马的白色身影。一时间只觉那日的阳光竟穿过时光照到此刻,心中不禁得了几分安慰,朝着走近的人拱手道了声温小姐。
温知意手端着托盘,上面放着盅什么汤,小心地弯了弯腰,道:“真巧,宋大人要去哪里?”
“哦,有点事要去办。”宋子珩看着她手中托盘,“温小姐这是...”
她明明身后跟了两个侍女,却亲自端着东西。
温知意温柔地笑了笑,说:“皇后娘娘爱喝这莲子羹,我新学了想亲自煲给她尝尝。”
“温小姐要去皇后娘娘那里?”
兴许,能让她将这药瓶带给那人。
温知意垂着眼,视线落到他手中瓷瓶上,眸子动了动,不着痕迹地朝身旁侍女眼神示意,道:“正是。说来也巧,闻溪也在呢,宋大人若有空,不如和知意同行,顺便将晚膳一起用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