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溪对这话不置可否,也不愿再提起往事,只转身推开门,道:“进屋里来,头发上都是水,得擦一擦。”
男人不是第一次进她的闺房。
以前还在东宫时,就曾在里面停留。现在这间小屋,还是第一次进来。
里面陈设很简单,一张床,一张桌子,还有个简易的屏风,比起东宫那时,算得上是破败不堪,却打扫得很干净,不知是不是她制香粉的原因,还有股隐约的香味萦绕鼻尖。
闻溪找来干净的帕子,见他还杵在门边,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:“快擦一擦。”
宋子珩收回目光,盯着她手中的布巾,想起方才在路口看见的一幕。
她递给那邻居的,似乎比这块料子好一些。
“怎么一直发愣?”闻溪叹了口气,干脆抬手自己给他拭掉额间潮湿,“村子里大夫可不好请...”
擦掉脸上的水,闻溪又摊开帕子包在他头上,男人个子实在太高,即使低着头,她也要踮着脚才能够到。
男人私下鲜少戴冠,只用发带随意绑着。这会儿发带上却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,闻溪心底一沉,有些恼地瞪着他:“这雨又不算大,怎么淋成这样?”
索性将发带解开,准备拿到火堆旁烤干。
宋子珩终于动了动手,一把将她手腕捉住。
他头发完全散开,一头青丝如瀑般倾洒,漆黑的发衬得他瘦削的一张脸更加苍白,连薄唇也没什么血色。
闻溪脑中一怔,莫名想到了病西施这个词。
可男人虽是披头散发,却一点也不女气,相反,他五官深刻,轮廓线条清晰,与柔美并无关联。
唯一阴郁的,只有那双深灰色的眸子。
她盯着这张与平时有些不太一样的脸看了会儿,忽然感觉喉咙有些发干,不太自然地别过脸,舔了舔唇道:“我...我拿去烘干了再给你...”
宋子珩瞥了眼她手中的发带,说:“以后要是下雨,院子里晒的东西由我来收。”又想起自己马上就要回京,补充道,“我走后,会给你找个人过来,你有什么粗活重活,就交给她做……好不好?”
闻溪愣了下,随后反应过来,有些诧异:“我当是怎么了,原来你一直闷闷不乐就是为了这事?”她又觉得有些好笑,无奈地笑了笑,“陈大哥很热心,我初来此地时,他对我们姐妹很是照顾。”
男人脸上神情未有一点松动,眉头反而愈发紧蹙。
他知道自己不该为这事吃醋,却还是忍不住想,他不在的日子里,那个人来帮了多少次,每次都这样么?
闻溪回想起先前陈大哥来帮忙时自己给他也递了帕子,估摸着被男人看到了,难怪身上这么湿。
她一想到这些,心不自觉软下来,解释道:“那些毡子是闻蔷费了好些功夫才弄好的,若是被雨淋了就得发霉,我一个人哪能顾得过来,陈大哥好心帮了我,难道不该给他递一碗茶,擦一擦汗么......我以前就想说了,宋大人明明看起来是个孤傲清高的,怎么心眼这般小?”
男人还是没松手,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,直直地盯着她不停张合的双唇。
红红的,饱满的,伴随说话的动作不停动着,一下一下刮蹭着他的心。
他以前就总因各种莫名其妙的人事吃醋。可与以前不同,现在的男人吃醋了也不敢表露出来。他从来不是善于表达内心的人,如今更不敢对她周围的人表现出任何不满,怕她生气,又觉得自己没资格……
闻溪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宋子珩。
她说要给男人一个机会,却不单是给他一个人的机会。
她要的,不是男人委屈求全、小心翼翼地讨好。他们之间,不该是这样不平等的关系。
宋子珩也没有那样卑微。
她依然是那个敢爱敢恨的陆闻溪。
既然是自己选择的重新开始,又何必扭扭捏捏。
要么爱,要么分开。
可,就这样就原谅了男人吗?
并不。
过往的残酷回忆宛如一根入骨的刺,时不时还会扎得她躯体震颤,后背发凉。
可是,总要朝前看不是吗。
拘泥于过往的人,也看不到未来。
她也不知道两的未来会如何。
但起码现在的宋子珩正在朝着前方努力,她也看到了男人的改变,至少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。
或许...
想到这里,闻溪不由得心一横,踮起脚尖,轻轻碰到男人紧抿的双唇。
很快的一下触碰,瞬间即分。
她脸有些红,噘了噘嘴,飞快地瞄了眼男人渐渐转暗的眸子,嗫嚅道:“我、我若对别人有其他的心思,你...你就不会在这里了。”
宋子珩怔了好一会儿,才领悟过来她说的话,胸腔猛地一震,剧烈地颤动着,狂喜着...他想说些什么,双唇却似乎被刚刚浅浅的碰触烫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