瓦塔镇是三国交汇处,镇上人员鱼龙复杂,其中不乏有亡命之徒。可这座小镇却出奇的和平,来了快半个月,连处口角也没发生过。四海楼更是禁武之地,凡进入者,连武器也不可携带。
这般边陲之地能有这样的祥和,其背后管理者不容小觑。
上个月有信来报,有暗中势力欲与芬尼合作,打破三方平衡,这对罗沽与大周都不是什么好消息。
皇帝本来只派了四皇子过来,恰巧听下人报找到了李婆婆,男人干脆就一起过来了。
可来了这么多天,什么消息也没查到。宫中还有许多事,若再没进展,他就得回去了。
一想起那些琐事,男人忍不住抬手用手指轻轻按了按额头。
他以前总被仇恨包裹,做起事来从不觉累,如今却动不动便疲惫不堪,甚至常常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。
权利并没有带来一丝温暖,反倒是忙不完的琐事扰得心烦意乱...
一阵嘘声自人群散开来,圆桌上有人连输好几回合恼了起来,将面前筹码胡乱挥开,吧哒地洒落一地,随后在嘲笑声中愤然离场。
宋子珩目光跟在那人身上。
看装束像是芬尼的权贵,腰间别的是代表王室碎金流花藤,看来此处不单有消遣不义之财的人,就连权贵世家也不在少数。
那人步伐间也裹挟着满满的怒气,周围人群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一条路。
可偏有不长眼的,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。
只听一阵连续的清脆声响,随即而来的便是一串厉声的争吵声。
那贵族带的随从操着一口芬尼话,听语气像是在喝骂来人。
撞人的身上裏着厚厚的棉衣,头上戴了顶厚重的皮草帽,看身形是个小姑娘。
她怀里抱着个大木盒子,里面装着些瓶瓶罐罐,经刚刚这一撞尽数摔到了地上,里面各色粉末将擦得明亮的地砖也染上斑斓的色彩。
那姑娘顾不得捡地上的东西,不停朝着被撞的贵族道歉。可双方语言不通,贵族只嫌弃地捂住鼻子掸掉身上的粉末,随后作罢转身往门外走。
随从经过时,却不耐烦地将她一把推开,那柔弱的身形被这猛地推搡顿时向前扑出去。
粗暴的力道让她趴在了人群脚边,有些过于大的帽子也因此落到地上。
姑娘冻得通红的一张脸豁然露在众人面前。
啪——
宋子珩手中茶杯倏地炸开,尖锐的碎片和着茶叶,滴滴答答地从指缝流出。
茶水有些烫,将修长的手指烫出一片片红。
男人连手上茶渍也忘了擦掉,只僵硬地望着大门处——本来离开的贵族也被美貌吸引,回身将地上摔倒人扶起来,脸上还露出了笑容。
而被推倒的姑娘却有些恐慌,连连推拒着往后退,随后慌乱地捡起帽子跑出。
帽子戴上之前,宋子珩再次确认了那张梦中流连过千百遍的脸。
他来不及找到楼梯,索性翻身从三楼轻巧地跃了下去,引得周围人群一片惊呼。
四海楼内禁武,才刚落地没跑两步,就有人过来拦下劝说。男人一把推开,却被视作公然违背规则,一时间涌上来七八个劲装打扮的人,一看便是候在暗中守护秩序的护卫。
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将视线转到了这边。
只见一位身姿轻盈的长身公子被困在七八个大汉中间,那公子脸上没什么表情,可轻拧的两道眉正诉说着他此刻的不悦与烦躁。
他无意被困其间,也不愿动手,似乎有些着急地望了大门处一眼,随后用着看不清的身法穿过一拥而上的护卫,向着大门奔过来。
原先那姑娘站着的地方却没见到人,四周男男女女,全然是陌生的面孔。
宋子珩转身在人群中来回巡视着,想找到丝毫那人留下的踪迹。
他模样本就生得极其俊朗,即便是在这异域他乡,也惹来不少侧目。
有胆大的女子上前问他:“小公子在找什么?”
男人垂眸看着地上的狼藉,再次确认刚刚不是自己的错觉。
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到自己还算活着,能清楚地听到自己从未有过的急促呼吸,连胸口也鲜少可见地明显起伏。
弯下身捡起一瓶没了盖子的瓷瓶,里面的粉末细腻地落在手心指缝,似溢出的血液般鲜红。
护卫早已跟过来,再次将他前路挡住。
男人将瓶子放在鼻尖用力地嗅了嗅,深灰色的眸子一冽,冷冷道:“滚开。”
他周身连空气也仿佛凝着霜一般冰冷,围堵的护卫不禁有些瑟缩。
他们其实并不敢真正对客人下死手,更何况男人身手不俗。且气质出众,一看就非富即贵,只怕擦破层皮也得掉脑袋。男人一往前,便只好往后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