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睛疲倦得都有些疼了，闭上眼想到那个男人，连一眼都不愿意看他，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。
可一闭眼就想到那个小孩，心里就梗得难受。
倏然，一个女声从头顶响起，声音有些急促，“顾鸿宇。”
声音有些熟悉，顾鸿宇睁开眼，眼下一片青黑，满脸都是疲惫，看起来很久没睡了，眼袋都有些浮肿。
“是你啊。”
之前给他设圈套的小丫头，明明和那个小孩年龄差不多大，和他一样聪明。
顾鸿宇一脸淡然，似乎在这里见到她毫不意外。
蒋绾深吸了几口气，平复自己因奔跑而剧烈跳动的心脏，“我可以和你谈谈吗？”
顾鸿宇微微仰起头，左右看了一眼，确定只有她一个人后，嘴角浅扬，“你胆子真的很大。”
站起身，拿起自己的外套，“走吧，这里人太多了。”
两人在车站里一家咖啡店里坐下，这家店的价格比较昂贵，所以没什么人坐着。
顾鸿宇垂着眼睑，轻描淡写的说着：“你知道了什么？”
他的态度太过平静，整个人的气质也和那天晚上截然不同，那天他看起来特别粗鲁，就像个混混。
可今天他一身白衬衣，应该是新买的，裤子就是休闲长裤，胡乱搭配在身上，看起来不伦不类的，可诡异的和谐。
顾鸿宇长相并不差，脸型和眉眼都和顾帆有几分相似，准确来讲就是像顾侯。
只是顾帆气质清冷，性子孤僻。
而早早就进入社会，靠自己活着的顾鸿宇眉眼间则隐隐有着痞气，如果紧盯着着一个人，看起来就有些凶。
蒋绾对视他的眼睛，仔细分辨着他的表情，缓缓开口：“秦宸在还没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，就和你认识了，对吧。”
她本来没指望顾鸿宇会承认，或者会像秦宸一样撇清关系，却突然听到他说：“没错，他四岁的时候，我就认识他了。”
“或者说，如果不是我，他可能活不过四岁。”
蒋绾愕然瞪大眼睛，只见他低头盯着咖啡杯，或许是因为太过孤独，或许是因为心里太难受。
他想找个人说说话。
“我九岁的时候，父母就离婚，从我有记忆起，就很少看到顾侯，我妈不工作，但也不爱呆在家里。”
“离婚后，我妈就算拿了顾侯给的一笔钱，很快也花完了，顾侯换了城市，也就彻底把我们给忘了，自然没给过钱。”
“我妈没什么能力，也爱玩，经常把我一个人丢家里，所以我早早就一个人学会了照顾自己，虽然经常挨饿，但好在我妈偶尔回来，所以不至于饿死。”
“在第二年，我妈就不知道为什么，突然自杀。”
蒋绾表情微变，她之前倒是听未来的孟郡说过顾鸿宇的过去，很悲惨的童年。
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，“那你刚刚说，如果不是你，秦宸四岁就死了？”
顾鸿宇抬头看了她一眼，淡淡的，没什么情绪，“我捡了他。”
“啊？”
“我妈死后，就没钱交房租，自然就没地方住，所以我就开始流浪，为了能够活下去，经常去捡垃圾。”
“在一个小公园，我看到他在沙堆里玩，才四、五岁的样子，我一般在晚上的时候也会去那呆很久，就注意到他没有父母，也不哭闹，就一个人玩自己的。”
“我就和玩了一会，等我要走的时候，是他拉住了我，想要我陪他，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去。”
“他那么小，只是傻兮兮的笑，喊我哥哥。”
“我承认，我有私心，我太孤独了，所以我把他带回去了，但也没人来找他，所以我就知道，他和我一样，都被抛弃了，我们同病相怜。”
他的语气很平静，平静得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。
蒋绾已经把一杯咖啡喝完了，味道太苦了，她甚至忘记了加糖，苦味弥漫在嘴里。
“……你们没有钱，住哪呢？”
“县城有很多空的老房子，我带着他到处流浪，晚上就偷偷撬锁住进一些破房子里，有的时候能够住上一个月，但有的时候只能住几天。”
顾鸿宇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，“有些人喜欢多管闲事，觉得我和一个小孩子在外面，没有父母，就报警，想送我们去福利院。”
“我不想去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蒋绾不理解，他们明明连生存能力都没有，还那么小。
去福利院的话，至少生活有保障了。
顾鸿宇眉头紧锁，倔强道：“不为什么，我就是不想，我讨厌改变，每一次生活的改变，都会让我活得更糟糕。”
“而且那时候，我觉得我活得还挺自在的，至少没有争吵，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