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屿是腊月二十七离开的,坐着一辆低调的马车,这回是去自己家而非江德的舅舅家。
旁人离开时都大大方方地跑去跟乔宁道别,他却望而却步,神情有些伤感与不舍。
最终没有推开门房的那道木门,而是遥遥道了声“珍重,新年见”,便乘着马车去了驿站,京城路途遥远,他得骑骑快马而归。
乔宁得知商屿已经走时还诧异了一下,“嗐”了一声道:“走得这般急,我还打算让他带回去几套彩铅笔,送给家中的小辈们玩,不想已经走了。”
书院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,连阎行和柴德广也要回家过年了。
腊月三十上午,乔宁和沈老儿总算忙完文具店的活计,文具店打扫得干干净净,货架用红布一蒙,门口挂上“过年歇业,正月初三开门”的牌子,两人正式开启了“休沐”。
沈老儿其实也没地方去,这些年一个人惯了,自在潇洒,只是到了年节难免清冷。
乔宁便让他跟自己一同去跨院过年,跨院虽小,却被杨氏拾掇得很温馨,家中没有老人儿,沈老儿去了肯定能感受到年味。
沈老儿却摆手拒绝了,理由是一个人随便惯了,去人家家里做客反而不自在。
又拍着鼓鼓囊囊的荷包给乔宁看:“今年有钱了,我必得找个大酒楼好好吃喝一顿。”
乔宁忍不住笑道:“那便请老伯看顾好荷包,莫要再丢了。”
沈老儿回顾往事,哈哈一乐,直戳这小丫头片子的脑门。
于是暂且分道扬镳。
回到跨院时,乔青坤正和杨氏一起捏饺子,这俩人,一个旧时的大家闺秀,一个昔日的朝廷重臣,没一个在厨艺上在行,捏出的饺子歪歪扭扭,如同“孩儿体”。
火炉上的热茶汩汩沸腾着,饺子虽丑,这一幕却实在温馨。????漫漫
乔宁“噗嗤”一声笑了,从怀中取出手绢,走过去轻轻擦拭着杨氏鼻尖上的面粉。
杨氏手上挂着面絮,不能像往常一样伸手抚摸宝贝女儿,只能柔声道:“宁儿回来啦,饿不饿啊?一会儿娘给你下饺子吃。”
乔宁乖巧地点点头,她乐意吃母亲亲手包的饺子。
乔青坤捏得更不咋地,勉强能把馅儿包包进皮儿里,有时候上面一捏,馅儿反而从下面漏出来,他便要再取一张皮来补救,最后包成一只圆滚滚的元宵,煞是“可爱”。
乔宁坐在凳子上,脑袋依偎在杨氏背上,悠哉悠哉地看父母亲包饺子,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,感受父亲母亲用这种笨拙的方式爱着她。
跨院比起一个多月前有了很大变化,杂草荒芜早就除干净了,杨氏虽不擅干活,每日收拾出一片角落,月余下来已经拾掇得干净明朗。
前些时日乔宁花钱买了棵腊梅树,缀满了花苞,移植在跨院的西南角,没几日花苞就盛开了,幽香扑鼻,雅致许多。
树上常有只喜鹊栖息,杨氏在树下撒些小米粒招待它,不久,又飞来一群麻雀来啄食,吃完便在树下叽叽喳喳得闹腾,跨院比起东西两院更加生机勃勃。
屋里肯定是远远比不上京城的乔宅,可也不差了,乔青坤有了个新实木桌案,笔墨纸砚配备齐全,杨氏添了架梳妆台,台上木梳、妆奁盒、水银镜、各色首饰一应齐全,都是乔宁时不时买的。
乔宁在外挣钱,挣多挣少杨氏是不知道的,还想着小女儿家能做多大的买卖,跟过家家玩儿似的,每逢乔宁送她胭脂首饰,她总要心疼一番,觉得赚的银子应该攒起来,好还那徐家的债。
“爹,娘,一会儿捏完饺子,咱去成衣店逛逛吧,我想给爹娘买两身好衣裳。”
杨氏笑了笑:“你给爹娘裁的新衣还少么?前天刚拿回来两身,我跟你爹还没穿,就等过年穿呢。”
“那是让你们即刻就穿在身上的。”乔宁道,“别舍不得穿啊,女儿现在能赚钱。”
乔青坤闻言自豪一笑:“听说了,现在坊间都说乔家出了个会做生意的女儿,卖的铅笔红极一时。”
他如今算是乔青山的幕僚,衙门有难以理清的政案时,乔青山总会来找这个当过大官的堂兄长帮忙,因此乔青坤在坊间行走,邻里们都愿意跟他搭腔说话。
乔宁忙不迭地点头:“可不是,所以爹娘你们千万不要省着,银子该花就得花。”
杨氏笑着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:“听你堂叔说了,跟人打赌赢了五百两,还闹到公堂上去了,那五百两银票我帮你妥帖收着,攒够一千两明年还给徐家,咱们就自由了。”
崔二娘店里的现银早就花光了,当日万般不情愿下,只得打开压箱底的钱箱,在钟居士的见证下,取五百两银票给了乔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