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蒋重阳抱怨棉花多得连门都要关不上的时候,王扶景便没有再收了,毕竟能花用的银子也用得差不多了。
再去码头时,河面上的船只少了许多,看样子又恢复了正常。
漕帮之间的争斗就好比放烟花,很快就消弭于无形,众人还未看个仔细,就雷声大雨点小地结束了。
盛京城码头之上早已安插了崭新的“红”字旗,据说新任的漕帮老大是个叫做“红老大”的家伙,早先在江湖中混出过一些名堂,之后便混迹漕帮。通过此次交涉,不仅重新制定了一套利于商贾的规则,还答应加缴三年的税款,在官府中立下了不小的威望。
北地的朔风吹过定安河,裹着湿冷扑向阿宴白生生的脸颊,让他赶紧放下马车窗帘,缩成一团靠在马车车壁。
早知道穿上冬衣来了,这天冷得太快了,想必今年的冬日要比往常还要冷些。
此次去的地方是个富甲一方的员外府邸,其子在科举中考了不错的名次,因倾慕《四经》著者之才,故而请徐仲臣及其家眷过来庆贺一番。
一来瞻仰大才,二来希望家中子弟能入徐仲臣的眼,若是能被收作学生就再好不过了。
哪料徐仲臣游学未归,其家女眷也未能赶来,只阿宴一个白面书生冻得瑟瑟发抖地下了马车递过请柬,说自己是徐夫子夫人的好弟弟。
门口管家多看了阿宴一眼,弟弟就弟弟,说什么好弟弟。
姐夫得了势,就这般在攀高枝儿了。
宴席上的人没瞧见正主,自然是有些失望。但阿宴生的好看,行止谈吐颇有一番自然风流的少年气,让旁席的好多小姐都红着脸关注着他,连好些老爷都生起了招婿的主意。
姐夫可是当今炙手可热的文豪,他又能差得了哪里去。
为了试探阿宴的文采,席间又抽空吟了几回诗。不然就是在一群学子的怂恿下,对着朔风作冷赋,看着月亮叹古今,阿宴的诗才不知超出他们多少,盏茶的功夫便能写出一首佳作,惹得一群士子们连连称赞。
也有些小姐见到他后便称病离席,生怕别人知晓自己会找小倌散心,阿宴只毫不在意地看过他们,温柔地装作自己不知晓此事。
因为徐仲臣小舅子的名声越传越好,甚至还有人特地邀他参席,王扶景对阿宴很是满意,接下来的请柬统统扔给了他。
看着阿宴的尾巴翘得越来越高,蒋重阳每日打铁的声音也越来越大,惹得天香楼掌柜不得已只好找了过来,说是最近打铁的声音简直像是在放炮仗,比往日大了不少,希望能小一点儿。
白得的烧鸡和芙蓉糕吃了几回,他手下的声音终于小了一点儿。
在员外家的孙女请媒人上门议亲的当天,阿宴被熟客的夫君认出来,足足追了一条街都没撵上来,最后问到了慈悲铁匠铺,直接把送上门的亲事给搅黄了。
这下连豆腐坊的花二姑娘都忍痛放弃了他,说是只有干干净净的夫君才能配得上她家的豆腐坊。
左右阿宴也从未想着议亲,正好遂了他的愿。
蒋重阳却是打了鸡血似的,絮絮叨叨地在王扶景耳旁添油加醋,说这厮到处宣扬自己是王扶景的好弟弟,以后王扶景逼迫亲弟做小倌的事情传出去可不得了,大家都会责骂她不爱护幼弟,不孝不悌不仁不义……
虽然不是很在乎这些名声,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名声是被别人败坏的,王扶景还是将阿宴打了一顿。
看着蒋重阳小人得志的嘴脸,王扶景的眼光打了个转,把请柬扔给了一向老实持重的王文志。
王文志是院中最大的孩子,王扶景便是他的衣食父母,索性直接随了王扶景的姓,名字也是自己重新取的,完全斩断了和往事的最后一丝联系。
当刻着慈悲铁匠铺印记的马车再次在世家门口停下之时,下车的俨然一个半大的黑皮小子,只见他穿着干净挺括的厚衣裳,不卑不亢地同门房介绍道:“我是王扶景义弟。”
“……”虽然他们也听到过一些传闻,但也没想到王扶景竟是死活都不来,掌柜、弟弟倒是来了一个又一个。
听闻王扶景有个白得像面粉捏就的弟弟,可惜是小倌从良。这个弟弟看起来正气无比,可惜像是在炭灰里滚了一遭,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块黑炭。
两个弟弟简直像是黑白无常一样,完全不是一种人啊!
“快快请进!”他连忙说道。
王文志淡定地瞥了他一眼,这才朝他点点头,示意他前头带路。
人不大,还是见过世面的,门房想到此处,招了个接待的丫鬟让她领着人去了。
王文志话少面僵,东家问一句他便答一句,问到不妥的问题,他便冷脸看着东家,黑漆漆的瞳仁看得人心虚,索性人也不再自讨没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