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河说,再过几年百姓们就不会记得神威将军了,更不会记得你了。
将军说,忘了最好。
桑儿在路上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来,一直问母亲父亲去了何处,安乐公夫人骗不了他,只好说了真相。小孩于是哭闹起来,最后还是花河给哄好的。
花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几块奶糖,留了一颗自己吃了,剩下一股脑塞在桑儿嘴里,倒是止住了小孩的哭闹。
花河说:“别哭了,带你去草原看看景儿,学学本事,等你成为真正的汉子,就帮得上你父亲了。”
这话正好拿捏住了小孩子的心性,桑儿的心中一瞬间将自己从没爹要的弃儿变成了为爹历练的小英雄,还扬言要保护好母亲。
因为这件事安乐公夫人很感谢花河,也因此在以后数年的相处中对他尊重爱戴。
柔北大军在阿穆尔王的带领下大胜归来,不但保住了赖以生存的草原,还换来了长久的和平,更别提那些整车整车的粮草布帛。
柔北百姓的生活一下子好了起来。
霍渊最终决定去了自己的姓氏,让大家唤他常宁就是,铁图说:“将军这是打算彻底与神威将军决裂了,连姓氏都不愿意留着。”
花河倒是无所谓,反正他要不叫常宁兄,要不没羞没燥叫相公,习惯得很。倒是柔北其他人不习惯,总觉得直呼他的字很不尊敬,于是大家还是习惯姓称作“将军”,只是不再加上姓了。
小温岚长大的很快很快,一整天眨巴着眼睛,顶着一张跟花河极像的小脸赖在常宁怀里,气的花河牙痒痒,老是拿眼睛瞪他,瞪了半天自己觉得好笑,也就不跟个小崽子置气了,索性站起来吧唧在常宁兄脸上来一口,更解气。
热玛的尸首自然带回了柔北,老宰相烈言请求呼兰至尊赐女儿一份恩典,让她下葬的更为风光。可是花河自有一份打算,这件事他想与常宁商议,可还没开口将军就已懂了他的意思,将军非常支持。
热玛下葬的时候穿了柔北的最繁重的嫁衣,姑娘躺在万花丛中,永远在所爱的草原中安稳睡去。
她的身份是阿穆尔王的王妃,唯一的王妃。
霍渊自然而然接管了部落防卫的事宜,与蓝杉共事,蓝杉是个懂得退让谦逊的性格,将军又是个体恤温良的性子,两人倒也配合的很不错。
铁图还陪在花河身边,这男人近来对部落中的某位姑娘动了心,正绞尽脑汁的追求人家。得知宇文恪惨死,老乌了却了为儿报仇的心愿,生活舒坦了些,就是日子难免寂寞,花河倒记得时常去陪陪这老人。至于王妃,小温岚长得健壮,大儿子彻辰又是受人爱戴的好至尊,生活一片顺心,正好来了安乐公夫人,两个女人无聊之余竟成了顶好的姐妹,终日凑在一起说话。
花河收到来自大新的消息,说安乐公雷厉风行,迅速将宇文恪残将杀的杀,归降的归降,终于坐稳了皇位,顺利登基了。
至于连清,他自愿去为宇文恪守陵,这位将军仍旧高傲如孔雀,只不过不再身着锦衣,而是终日披麻戴孝,浑身上下唯一鲜艳之处就是那把宇文恪赏赐的血红宝剑,他从不离身。
很多年以后连清来为热玛扫墓顺便看望常宁的时候花河问他,为什么对宇文恪这么好,哪怕死了都甘愿为他穿白戴孝一生。
连清只笑道,若不是有皇上,我这辈子都只是个流离失所的乞丐,又哪能有今天。
霍渊后来才告诉他,连清少时家道破败,甚至要上街乞讨,后来被宇文恪选中才进了御林军当差,又一路做到将军之位,光复了连家辉煌。
一切都越来越好,只是小狼崽子自己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,闲下来时总是发呆,眉宇间带着些淡淡的愁。
他故意掩饰着,就连将军都没发现。
他愁自己的封号,既然老巫是假冒的,那么当年受封大典的时候极乐天赐给他的“阿穆尔”也便是假的了。
花河低头看看身上狰狞的黑龙,很多年前萦绕在心头的忧虑卷土重来。
极乐天还是没有原谅他,他要下地狱的,他是不入轮回的。
正是这层缘故在,花河总觉得他这个呼兰至尊做的是没名没分,甚至在祭告极乐天的时候都有那么些心虚。
这件事很快被木落发现了,木落虽然眼盲,但看事情用心,看得比谁都明白。
他觉察出花河的不自在,于是问了个清楚。
花河支支吾吾说完后,木落哈哈大笑,花河第一次见木落笑的如此肆意,眼角都笑出泪痕来。
木落好久才喘匀了气,对他道:“至尊不会真以为你的封号是老巫取的吧。”
花河歪头道:“不是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