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星沅清了清嗓子，凑到赵稷耳边，与平日的稳重大不相同的动作让赵稷有些不适。
只听梅星沅用气音轻声道：“我同衍之你说了，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。”
赵稷微微点头。
“大家都以为书院中的卷子都是先生批改过目的，其实不然，每一份都是由我师父亲自批改，毕竟他老人家年纪大了，自然是要看的慢一些。”
赵稷有些惊讶的侧过头看他，不解中又带着克制，轻声问道：“书院中的先生个个都是经世之才，批阅试卷而已，院长又何必如此辛苦。”
“你不知道。”梅星沅神情无奈，“师父他老人家如今上了年纪，师娘不让他教书，每日清闲的狠，能找到点事情做，他可是不会轻易放手的，师母也拿他没办法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赵稷本来以为书院里只有他老师一个人整日闲的养花养鱼，没想到院长也是。
“我觉得院长和老师都颇有一股子不受拘束的飘逸之感，在我看来，这样的人大多都会在年老之时出门游历或者著书撰稿，可我看院长和老师…”
赵稷话还没说完就被梅星沅的笑声打断了。
“衍之，你觉得，有没有可能，师父和师叔他们，并不喜这些呢？”
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，赵稷仔细想了想，好像确实也不怎么看到师父他老人家看书习字。
每次见到他，大多都是在摆弄花草，亦或是研究吃食，除了偶尔指导他学问之外，很少看他做些其他什么事情。
但那一身的书香气质，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。
梅星沅自然看出了他的疑惑，温声解释道：
“虽说古往今来以撰述游记风光和著书撰稿闻名者甚多，尤其是当朝，更是重文人，虽说这样对咱们读书人好，可也正因为如此，让一些有心之人有机可乘，如今朝中更是沽名钓誉之人居多，乌烟瘴气，不可言说。”
梅星沅越说越气愤，这还是赵稷第一次见到他变了脸色。想来如今这朝中情形，也不过如此，顿时有些纠结了起来，到底还要不要参加科举。
但转念一想，他现在已经身处这个世界，没有回去的可能了，在这样的世界里，若不能站得高一点，就只能一辈子碌碌无为，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汉了。
他有系统加持，哪怕种地也没什么，总归能走出一条路来，但赵穗儿…
他看了眼身边仍旧愤愤不平的梅星沅，他可是看出来了，这小子的心思，藏都藏不住。
若是以后两人真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，门第之见是不可避免的，他于科举中的成就越高，门第之见就会越少一分。
梅星沅说完自己心中所想之后，等了许久都没听到赵稷回复，扭头一看，他明显已经走神了，正要出声喊他，就看到张夫子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。
“衍之，衍之，夫子过来了。”他手在书桌底下轻轻推了推赵稷。
赵稷被打断思绪，抬头看着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夫子，正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，张修德就已经先开口了：
“赵稷，你来说一说，你理解的“得众则得国，失众则失国。”是什么？”
赵稷低头看了眼今日讲的内容——治国。
他想了想，缓缓开口：“《孟子·离娄上》有云得其民有道，得其心，斯得民矣。简单来说，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。
所谓水能载舟，亦能覆舟，统治者就如同航行在水上的船，百姓就像是这载船的水，水面风平浪静，船就能平稳前行，但若是水面不稳，那么船就有被颠覆的可能，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亦然，都告诉我们，民心的重要性。”
赵禝说完后，心下有些奇怪，这个问题对于学员这些学生来说，都相当的简单，张先生应当清楚，为何非要让他回答这个问题呢？
张修德自然没有错过赵禝脸上的疑惑，他摆了摆手示意赵禝坐下，转身继续讲课了。
下学的时候，赵禝和梅星沅正要并肩离开，张修德却出声喊住了赵禝。
“衍之，你随我回去一趟，我有些话要同你说。”
赵禝应了一声，转头正想和梅星沅说让他帮自己取饭，还没开口，梅星沅就抢先道：“我知道了，你且去吧。”
赵禝看他说完就迫不及待要走的样子，边道了声谢边想，定要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说说姐姐的事。
随张修德到了他的院子，他的夫人颜氏正在忙着做饭，听到声音从小厨房探出头来打了个招呼，就又回厨房忙碌了。
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糊味，张修德尴尬地笑了笑，拉着赵禝往书房走，“咱们进屋说。”
赵禝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瞬，马上又压了下来，他现在是一头雾水，不知道张先生究竟找他有什么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