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程明达有一点不明白,陆琉手里那数千流民到底是从何而来?他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,完全查不到之前的身份,程家曾经调查过青州的流民叛乱情况,查出只是几百人的小打小闹之后,他们便失去兴趣,没再关注。
谁知青州一夕之间就易了主,在有心人的刻意阻拦下,青州的消息甚至还没传到上京。
集结人手、诛杀徐光禄、阻止消息传播……
这一桩桩事情虽然发生的很快,但是真的实施起来却没那么容易,否则暗中在青州笼络钱财、铸造兵器的徐光禄也不会一年都没有成事,反倒白白送了命。
陆琉不接程明达话茬,一顿饭就在沉默中度过。
饭后,陆琉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漱口后又用柔软的棉布轻轻拭了拭嘴角,一举一动说不出的优雅。
程明达盯着她的动作,双目却有些放空,这个和流民大军一样凭空冒出来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?
“多谢程大人款待,天色不早,我们就先告辞了。”陆琉站起来,微微欠身,然后便离席作势要走,阿谨紧随其后。
程明达还有些反应不过来,他们连多说一句话的意思都没有,竟然要就这样离开?
“等、等等!”程明达霍然起身,“陆大当家是不是忘了什么事?”
陆琉转过身,她并未回答,眉梢却微微挑起,露出一个有些兴味的笑容。
“……”程明达咬了咬牙,这女人又来这一套!她到底对让自己服软这件事为什么这么执着?!
“关于陆大当家事先送来的书信上的内容,本官很感兴趣,不如移步书房,我们详谈?”程明达嘴角抽了抽,勉强挂起一个友善笑容。
认输便认输,只要真的能除掉古荡山匪,这点面子他程明达不要也罢!
见程明达先低头,陆琉也没有步步紧逼,两人去了书房。
阿谨和程明达的护卫则是在门口守着,他们对视着,目光里都有着相同的警惕,程家护卫搭在腰侧剑柄上的手臂青筋绷起,似是极为紧张。
察觉到护卫的情绪,阿谨心道,若是你知道我家少将军能打十个,不,是能打一百个你家大人,那你恐怕要吓死。
想到这里,阿谨不由得露出一个引以为傲的浅笑,惊得他对面的护卫手一抖,险些当众拔剑。
房门外僵持着,房内也不逞多让。
程明达尚且年轻的脸上带着审视,“陆大当家,想要合作,是否应该表现出一些诚意来?你挑了程家,想必是自信有让我们答应你的底气。只是程家虽然家大业大,却也不会贸然轻信一个来历不明之人……”
陆琉神情不动,“程大人,程家是生意人,我也是,我诚心要和你们合作,自然有诚意,只是我想要先知道你在程家是否有足够的话语权。”
程明达见她寸步不让,不由得微微前倾了身子,一只手按压在桌面上,抿唇不语。
两人对视片刻,程明达别过头,挫败道:“程家产业有一半在我手上,只要你要的不是天上的月亮,我都有可能办到。”
西陵首富程家富可敌国之说虽有些夸张,却并不是毫无依据,程明达这点自信还是有的。
陆琉这下倒是有点意外了,她倒是没想到程明达在程家地位如此之高,这样不到三十的年纪就手握半数财力,可见他头脑也不简单,若不是对方确实很想剿灭古荡山匪,恐怕她也没这么容易说动对方。
这位程大人的知府之位虽然是买来的,但进了凉州城之后,陆琉见城内欣欣向荣,甚至不少商贩会笑着和程明达打招呼,语气尊敬中又带着自然和亲近,可见程明达确实心系百姓,是个难得的好官。
既然是这样,陆琉不介意多给他点好处,她向来对这样的人多几分宽容。
“如果说我要的是整个西陵呢?”陆琉缓声道,她盯着程明达,不错过对方脸上细微表情。
程明达神情一怔,他神色复杂,从青州、临州之事一看,这人确实野心颇大,只是大楚现在虽然内忧外患,但六十多年的底蕴还在,想要扳倒楚家并不容易。
程明达伸出一根手指朝上指了指,“陆大当家应该知道一句话,‘民不与官斗’。说来也不怕你笑话,我这知府之位是‘捐’来的,只有个空名,本质上谁都知道我是商户。士农工商,作为大楚最低等的商户,哪怕我在凉州兢兢业业,程家又给那位捐了多少银子,光凭一个‘商’,我就绝对没有可能升至京官。”
程明达叹了口气,“既然陆大当家开诚公布,那我也不隐瞒,我知道你在青州做的事情,但是青州是因为洪灾情况特殊,换做其他地方,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