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一部分的原因。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经历,是另外的一部分。“
“但是,杀光普通人解决不了问题。”
怜子用柔和的声音说。
“仔细想想,诅咒放大了人性之恶,所以我们更应该阻止把人性放在诅咒面前考验的行为,因为人性根本经不起考验。站在这个角度,我一直觉得,为了对抗诅咒而抛弃人性和底线,反而是落入了诅咒的泥潭和陷阱。”
“……”
夏油杰静静地听着。
山田怜子在劝他,很明显。
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。但她的话比其他人更有说服力,甚至是摄人心魄的魔力——因为她从不否认现实中那些可怕的、黑暗的部分,不会空洞地说着“不要只看见丑恶,抬头看看世界上还存在很多美好”那样肤浅的话。
她真的在尝试,把那些令人作呕的疮疤治愈。而且每一句话都令人难以辩驳。
“那么,面对这个问题,如果不代入任何情感因素,用纯理性的方式去思考。咒术师的人口太稀少,几乎没办法构成社会。而且也不能保证,咒术师的结合不会生出无咒力的孩子。”
“禅院家的啊……”
“按照现有咒术遗传家族的人口统计,社会、工业、生产……一切都将被摧毁。”她的声音很温和,但情绪却冷漠、坚定,乃至机械,“说实话,无论任何年代,我都不觉得能完全避免普通人的造物——除非只穿着一条虎皮围裙打光胴胴,在深山老林里刀耕火种,靠打猎为生,否则总归会和普通人打交道,或者说,需要普通人的力量。即使是养蚕缫丝的过程,一件衣物的制取,至少也需要三四个产业的支撑。种桑树的、养蚕的、缫丝的、生产织布机的匠人、提花的女工……以现有的咒术人口数量估算,是支撑不了这样的社会的。”
“是啊。”
夏油杰曾经就这个问题和山田怜子辩论过。结果当然是完败。
他强调他的东西大都是从咒术师,或者诅咒师那里买来的。
可他不知道,那条袈裟的衣料其实是化纤的——纯棉布无论着色性还是抗皱性都不太好,而他所认为的“水洗棉”,并不是水洗过的棉布,而是涤纶。没有他想象中的天然棉花田,只有高高的化工塔中,对苯二甲酸甲酯和乙二醇精确的化学反应。
山田怜子甚至还说过,棉花的育种、种植、收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仅仅是施肥,就依赖复杂的化工厂产业链条。
更何况……把棉花从七千年前的野生灌木,驯化到如今的程度,有多少是普通人做到的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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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着是长久的沉默。
夏油杰吃了两块炸鸡排,又吃掉一块可丽饼。
怜子喝完了一整罐啤酒。
“夏油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重要的情报,你所做的实验,还有所有你知道的非咒术师协助者,最好都不要告诉虎杖悠仁。”
“好。”
“他已经知道的内容就算了。但说更多的具体信息,比如人名、研究内容和情报细节,你不能再告诉他。”
这一句话是命令,构成了怜子和夏油杰之间的束缚。
“你不相信他吗?”夏油杰皱眉道。“他是个好孩子。”
“对,他是个好孩子。”
他甚至想要劝说我们和好。
怜子说,“所以我主观上信任他,但是客观上不信,我可是冷酷的人呢。“
虽然两面宿傩不像能做情报贩子的诅咒。但是她依然觉得不保险。
作者有话要说:
未曾以泪佐餐,未曾长夜哭恸,不足以语人生。原话似乎是拜伦传里面的内容,这个版本的译者是鹤见佑辅(似乎尚有争议)。
第163章 而生 18
“冷酷的人吗?对咒术师来说,这是美德。”
夏油杰看向远处东京市中心的方向。已经午夜,那里的灯光仍旧明亮,把半边天映出红色。
“普通人看到的,是灯火。我们咒术师看到的,是废墟。”
“可废墟里也能挖出点儿什么。”怜子轻声笑道,“我们现在所寄希望的东西,不就是前人破坏了结界术传承之后,在废墟里挖出来的、拼拼凑凑的东西吗?结界的简化、咒力的提取、储存、转运,定位释放……每一样技术都有现成的参考,而把它们拼合在一起的案例,只要抬头就能看到。
天元把它当作辅助释放结界的工具,而后来人也没有再沿着这个思路走下去,只因为当时的人口密度,远达不到让结界自维持的临界点。而世上,只有一个天元。”
怜子也看向同样的方向,东京的繁华,映照在夜空中。
“现在时间到了,那里灯火足够亮,所以我们可以把丢进废墟里的零件借着灯光再组装起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