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卓衍去了洗手间,对着镜子看了眼嘴唇,指腹碰了碰嘴角,借着水龙头的温水,洗了洗唇上的血迹。
“啧啧,咬得真狠。”
棠月把手机拿到嘴边发语音,回答关景工作上的问题,“对,你把库房那具比熊的遗体先拍照……”
见陆卓衍出来,只瞥了一眼,继续说工作的事。
陆卓衍弯腰,捞起她冰凉的手,把温热的水杯塞进去,又懒又强势地命令,“喝水。”
而后用脚勾了把椅子过来,坐在她正对面,脱了鞋,长腿踩在她旁边的沙发上,将她禁锢在其中,匪气十足。
等棠月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,陆卓衍就那么大剌剌地敞开腿,双臂搁在膝盖上,十指交叉搭成拱桥,下巴颏儿垫在拱桥上,目光幽深地凝视着她。
棠月不想接受他审判的目光,视线下移,缓缓落在他的微微凸起的某处,快速抬眸,对上他戏谑的目光,“看够了?真色。”
“……”棠月解释不清,就加入,“还可以。”
陆卓衍差点破功,仍旧冷眼瞧她,懒得刺探,坦坦荡荡地说出那晚他看见那通电话后的疑心。
以及顺着电话拨出去的事情,“……我没想到对面是兰希,我跟她都不熟,她怎么会拿着我当年的手机号,虽然她这么解释,不过我不全信……”
“这件事,我隐瞒的就这么多。”
“倒是你,棠月,你瞒着我的事情,真不少。”
棠月听明白了陆卓衍话里的意思,语气艰涩,“没错,我是梁舒余的女儿,是傅小鲤的姐姐。”
陆卓衍笑容收敛,认真起来,过去想不通的某些事,忽然之间豁然开朗,“……所以你选择傅小鲤,是因为知道这件事?”
然而,棠月没有回答,捧着玻璃水杯,指尖逐渐被水温温暖,抿着杯口喝了点水,水沁润着干燥的唇。
“那个虞文升是你的养父?”
提到这个名字,棠月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,身体微微一僵,眼神里全是冰冷的恨意。
捂热的手心,再度冰凉。
“陆卓衍,你会做噩梦么?”棠月淡淡问道。
即便他不解释,她能明白他的噩梦是什么,不待他说,棠月慢慢地说了一段往事。
-
棠月短暂的一生,有很多醒不来的噩梦。
其实,虞文升占据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虎阳镇和慈山市隔着连绵不绝的群山,群山终年雾气环绕,山那边是繁华的直辖市。
山的背后是另一番文明景象。
虞家坐落在虎阳镇的半山腰,在村子周围非常有名。
其一是虞文升是落后村落里少见的大学生,后来却因为身体不好,在城里留不下,毕业后只能回到虎阳镇父母身边生活。
到了适婚年龄,经人介绍与棠兰结婚,棠兰是来自慈山市周边小镇的女孩儿,因为乡村支教,来到虎阳镇教书,看中了虞文升的文质彬彬。
婚后也算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,不久他们生了一个小孩,但是那个小孩体弱多病,没有活过五岁,早早夭折。
邻居见了都唏嘘不已,棠兰因为孩子去世备受打击,后来怀了几次均已流产告终,小月子一次又一次下来,棠兰身体变得不好。
虞家老人担心影响后续生育,听了别人的建议,去抱养个孩子回来,先给棠兰养养,迷信着孩子会带着‘后代运’降临。
于是虞家人花了二百块钱加上一条烟,从亲戚那里抱回了一个小女娃。
小女娃的到来,效果显著,棠兰身体渐好,家里给她取名虞星星。
但是虞星星来到虞家的时候,已经五岁,虞家人其实嫌弃过她年纪太大,会带着原生家庭的记忆,养不熟。
所以总是不让虞星星出门,将她关在家里。
棠兰是老师,会将有趣的事情给她听。
虞星星很喜欢棠兰,但是她很讨厌虞文升。
因为虞文升表面温和有礼,但是会打人。
喝醉的时候打人最凶,有时候棠兰被打得无法忍受,会喊着“救命”拼命地朝着镇上跑。
但她每一回跑,地里干活的人会停下手里的农活,扶着农具站在田埂里观望。
在家休息的老农也会换坐到门槛上,卷着烟叶,点燃呛鼻的卷叶烟,深吸一口烟,再吐出烟圈,占据着看戏的有利地形。
所有人都沉默着,笑着,旁观着别人的故事与苦难,仿佛借此给单调的生活增添些许佐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