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江家这杯羹,想分的人确实多。”
话音刚落,他只留了个背影,往杳霭苑的方向去。
身后人,僵着的手臂渐渐松下来。
江少珩没回头,从凉亭到杳霭苑,还有段长长距离。
相隔很远,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走过来,管家打过招呼后,慢慢开口:“少爷,锦小姐叫了辆车,刚走没几分钟。”
“好像是她家里出事了。”
……
一小时后,老旧居民楼内。
像是人生的两种极端,明明刚开始,送走沈悠宜,她还在杳霭苑里品茗茶。
一门之隔,她好像能听到里面的声音,很乱很杂。
她接到电话就赶来了。
锦妈在那边哭哭啼啼,说是在外面借了钱,拿房子抵押,现在时候没到,这群人就来讨债。
三言两语,电话里也讲不清楚。
锦棠听到了那边的哄闹声,来势汹汹,伴随些破碎音。
似乎,什么被摔了。
“哐当”一声,在门内重重响起,锦棠的身体不由自主一颤。
来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,脸上黝黑,高出她一个头,沾着油污的短袖下有隐约可见的肌肉。
很凶地瞪过来一眼,“你是他们女儿?”
定睛,顺着男人身侧的缝隙往里面瞧,满目狼藉。
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。
佯装镇定,锦棠是被推进家里的。
母亲在哭,父亲躲在反锁的房间。
“你来的正巧,还了三十万,我们哥几个就走,不然,你们全家就给老子滚出去。”
一屋子烟味,锦棠忍不住地猛咳两声。
旁边,或站或坐了四五个壮汉。
角落里,锦妈头发乱成一团,带着哭腔,对着自己女儿伸出去,“小棠……”
她挪动双腿走过去,轻轻蹲下。
“三十万,你们借这么多钱干嘛?”
锦妈摇摇头,“没有,我们就借了十万,是为了……为了小言上学的事。”
“我们也是没办法了,小言要上学啊……”
一颗心,沉重又绝望。
大门重重合上,带进来一阵难闻的风,吹乱她的头发。
又是为了锦言。
“小棠,本来说好的,两个月之后再还,是他们不守信用,而且还涨到了三十万。”
锦棠听明白了,这是非正规途径地放贷。
她的声音已经没有任何情绪,像是谷底,“那两个月后呢,你们去哪找这么多钱?”
就算不是今天,这老两口也拿不出来这些钱。
锦妈沉默了。
“说啊!”
锦棠眼眶红了,其实她多少能猜到一些。
“是你爸说的,他说你不会不管我们,到时候让你嫁人。”
很轻的音调,却重重往她心里砸。
慌忙中,锦妈去抓她的手,“小棠,你听妈妈说,那个小伙子人不错,你……”
狠狠地抽走自己的手。
明明是夏夜,她却觉得一阵冷,如坠冰窖。
“我就不应该回来。”
在这一秒,对所谓的家,她完全没了期待。
为什么她一定要做附属品。
一个为了证明他们多疼儿子的比较者。
木然起身,锦棠微微闭上双眼,她脑海里过着二十多年的老旧影像,企图在角落里寻找被爱的蛛丝马迹。
然而,降落了一场空。
明明她要的不多。
微垂着头,旁边几个男人的催促声环绕在耳边,经久不散。
她想逃,从这样的家庭,从无数亲临的阴影。
锦棠像生在一片荒迹里,从来没尝过所谓的疼爱。
她是个不招人疼的。
这话,锦棠记了很多年。
掏出手机,屏幕在下一秒亮起,锦棠的湿润目光定在江少珩三个字上。
五味杂陈,她启唇,声音冷得要命,“把我爸叫出来。”
“我们谈谈条件。”
第20章 濂珠
狭小脏乱的客厅内, 灯光摇曳。
锦棠的指尖划过了眼前的名字,而后,还是没按下去。
这通电话, 她拨给了苏烟宁。
后者也挺意外,朦朦胧胧中接听,她先是疑惑反问了句:“锦棠?”
“是我。”
密不透风的客厅内, 她的眼泪大概是憋出来的。
整个世界好像都在下雨,很湿,很阴沉。
面对一个认识不太久的人, 总归难以启齿。
但锦棠没有任何一个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的朋友,至于江少珩, 她总觉得钱这个话题, 很敏感。
像利用,像另一层不见光的关系。
苏烟宁那边挺安静,她的嗓音被无限放大, “听你声音不太对, 出什么事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