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总之你先上船,有什么情况要立刻汇报,懂了吗?”赵明川提醒道。
“好。”方新隐约察觉出事关重大,没再多问。
昨夜刚下过雪,江畔的栏杆上到处都是冻结的冰晶,天幕是灰白的,没有丝毫放晴的意思,码头人烟稀少,几人作了伪装躲在江畔。
“不行,我得上船。”宋柏站在凌冽的寒风中,神色有几分凝重,狂风将他额角的发丝吹得乱七八糟。
“你上什么船啊!”赵明川一把揪住他。
宋柏难得叹了口气,难言的不安从看到江面的一瞬间就萦绕在胸口,这种不安是来自骨子里的,他说不清楚。
“而且你怎么上去,这一船一半都是小学生!上次装高中生还行,你把自己砍矮一截都装不了小学生的,最多是戴着红领巾的怪蜀黍——更何况唐拾也不一定在那船上,血祭的船是驶向死门的,你确定那个神经病会自己去送死?!”
“你不懂……”宋柏深吸一口气道。
“我不懂什么?!”赵明川揪着他的领子道,“我确实不懂你跟临风之间有什么感情纠葛,但临风是你的兄弟,也是我的!你不想他出意外,我也不想,你他妈一个冲动万一跟船一起归西了,你让我怎么跟唐拾说?”
宋柏盯着赵明川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,咬紧牙关。
“哎呦卧槽。”祝山乾打着哆嗦,整个人包在羽绒服里跑了过来,“船马上出发了,你们别别别打架啊!”
下一秒宋柏颓然泄了劲儿。
“抱歉。”他靠在栏杆上,狠狠揉了揉脸,“我只是——”
他声音放得很低:“我不想再经历一个三年了。”
周临风被推走火化的那一刻,对那时在场的很多人来说只是见怪不怪的牺牲。以赵明川的天生乐观可以接着站起来,跟新的队友一起谈笑风生,或许在某一瞬间想起周临风的时候会潸然泪下,等到从悲伤里走出来之后,又可以迎接新的未来。
当年周临风死后有很多人劝他想开点。
宋柏清楚自己做不到。
只有他自己明白,他心里的某处很早很早以前,就被留在毕业典礼的那一束康乃馨下了。
如果这次真出什么意外,恐怕不会再有下一个三年,让他再次去追逐唐拾的身影。
赵明川绷着脸。
他心想我这辈子真是倒了血霉了认识了这两个人。
祝山乾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们。
“跟飞星号一起走的还有其它几艘小型游船,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人可以跟在上面,一旦发现情况立即停船,随时启动搜救艇。”片刻后赵明川才道。
时间紧迫,他们费了些功夫才连夜拿到那几艘小船的控制权,江面宽阔,冬季货轮和游船不是一条航线的,跟太紧容易被发现,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他们的人数优势。
“谢谢。”宋柏低声道。
“谢什么谢,我当城隍图什么啊,等事情结束了我肯定去赵家祖坟烧三柱高香,然后申请去非洲暖和的地方交流学习一年。”赵明川沉重地叹了一声。
过了好一会儿,赵明川才重新转向宋柏的方向,生硬道:“注意安全,平安把他带回来。”
“等等,人呢?”宋柏刚要回应,忽然注意到岸上。
现在是早上八点整,按理说校车应该载着学生到码头了,但现在岸上依然人烟稀少。
宋柏透过柱子的缝隙,看清楚了船上的标,顿时眼神一凝:“不对,这不是飞星号。”
赵明川神色愕然,联系上方新:“你们在哪,出发了吗?”
方新一愣:“我在船上,半小时前就出发了啊。”
赵明川看了眼手机,心猛然一沉,不仅他不知情,连候船大厅的时刻表都没有任何变化。
——飞星号擅自离港了。
半小时前。
唐拾穿着船员工作服,怔了一下,道:“……提前出发?”
“已经提前通知老师和学生了。”那人倚靠船栏边上,眯着的双眼里透着一丝愉悦,江面雾气弥漫,通往甲板的路上,小学生兴高采烈地背着书包上船,“最底层的货舱有一百来公斤的炸药,引线点燃之后你立刻上右舷的救生艇。”
“其它人呢?”唐拾皱眉道。
“他们愿意为了伟大事业牺牲。”那人笑了笑。
整艘船的船员都已经被换过了,几乎全是这人的狂热信徒,即便知道这是驶向地狱的船,也心甘情愿地上来了。
“至于为什么提前出发,”那人慢悠悠道,“虽然城隍暂时没法查到这里,但为了预防万一,我希望到时候,这条航道上不会出现任何其它船只干扰我们的行动。”
他这话说得太意有所指。
唐拾脸上没什么表情,被厚手套包裹的手指微微绷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