祭旗(54)

“死、死遁,”空气稀薄,呼吸越来越急促,黑影挣扎着试图再次劝他,“旬剑死遁的事,主人从一开、始,就已、识破。不阻拦,也、也是曾看在公子的、面上。”

一时怔忡,苍泠稍稍松了手劲。

空气灌入,黑影睁大了眼使劲呼吸。

“他,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?”

自荒漠被养父从白骨堆中捡回,他便明白自己的命是月家的。忠心耿耿,养父与兄长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,从不违抗。

次年,兄长月旻给他找了个师父,那人就是旬剑。

初入师门,师父显得并不乐意。后来,他才知是因为门规中“不予朝廷做鹰犬”这一条——师父虽算不上破了规矩,但毕竟托付他之人来自朝廷,也就免不了牵扯。

即使之后随着师徒日益相处,俩人渐渐放下了隔阂。但这份耿耿于怀一直埋在师父心底,直至小师叔秋沁之入了朝堂。

收到秋沁之派人送来的“恐辱师门,就当沁之死了吧”的手书后,旬剑气到直接吐了血。

不久师父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他,那年他方十一。

师父告诉他,虽然自己无法将原来的姓名归还于他,但若他点头,师父可以去求一求月家。

看着短暂五年相处,唯一给过他温暖的师父,现下竟还愿意拉下脸皮去求养父放他自由?年幼的苍泠头一次感到了茫然。

衣袖中还藏着兄长的密令,继任掌门之位那晚黑影送来的。困扰了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,他摩挲着字条,以至字迹模糊已经不清。

可他清楚的记得上面的字:壹。

黑影说,师父和他选一个。他,指的是黑影。

不提黑影不过比他年长几岁,单论武功,苍泠早已在他之上。面对上门送死的黑影,苍泠犹豫了。

一边是茫然,一边犹豫不定。

温热的掌心抚过柔顺的发顶,“知恩报恩不是错,错在有人挟恩谋私,”知晓一切的目光落在发烫的脸颊,“在那些人的眼里,人命如同蝼蚁。可是孩子,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,有可为,也有不可为。”

旬剑拉起他的手,将他的掌心贴在胸前,“遵从本心,明白善恶,不枉为师教导一场。即便是死,也瞑目了。”

年幼的苍泠慌了神,眼泪夺眶而出时,才醒悟自己早已视师父为最亲的人。

师父点了点他的脑门:“傻孩子,为师还没活够呢。”

旬剑“死去”的那天,他将掌门印信一同下葬……

清明重回眼底,他松开了钳制的手掌。

“转告兄长,苍泠领命。”

黑影不由悄悄长舒一口气,但仍隐隐有些后怕。虽说确如主人所料,旬剑这个师父在苍泠心里的位子不一般,可主人说也可能存在万一。

万一,旬剑曾嘱咐过他,万一——

“万一有一日为师被人发现假死,你也不许来救。”

“师父?!”

“苍泠,人各有命,老天爷照着生辰八字都给安排好了。”

“我没有那种……”

“你有,你叫苍泠,我的好徒儿。”

一瞬不眨看着匆忙离去的背影,他站在黑暗中,眼神渐渐阴寒。

皎洁的月光在他的前方,戛然而止。

……

清晨的大街安宁寂静,昨夜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将石板路冲刷得一尘不染。

沈先披麻戴孝手捧丧盆迈过门槛,一步一步拾级而下。

副将虞仲渊黑甲银盔立于门前,单膝缓缓跪下。

沈先的身后,黑色棺柩庄严肃穆。

副将的背后,是林、伍二位校尉,是沈家军的红衣铁甲。

沈先忍悲抬手,重重摔下,丧盆碎地。

众将士双目通红,仰天长啸。

“送将军!”

却在刹那,一支暗箭破空而来。

随之,十几个黑衣人从各方涌来,刀剑相错,将众人团团围住。

伍校尉条件反射地去摸腰间,忘了入城前早已卸下佩剑——不单他一人,还有副将、林校尉,以及前来送葬的数十位老兵。

“伍风,保护,”虞仲渊一愣,但马上回过神,继续喊道,“保护将军和世子。其他人……”

话未完,突然,有人挡在了他的前面。

“世子?”

沈先没有回头:“烦请副将同诸位继续护送家父棺柩出城。”

赤手空拳,一身素缟,孤身一人。纵使虞仲渊耳闻过小世子的身手,但此时不是玩闹,他的对面是来路不明的杀手。

“不成。”虞仲渊断然拒绝。侯爷尸骨未寒,他不能再让世子陷入危险。欲要上前将冲动的少年护往身后——

一袭青衣从天而降,一柄乌剑泛着血光。

他落在沈先身边,将另一把银色长剑交予去:“别告诉我你不会使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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