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话声渐小,一队和二队参与办案的刑警,不由自主随着杨黎的话悄然屏息,会议室与审讯室一般的安静。
“你的养母很漂亮,善良、温柔、乐于助人,她有一头棕色的长发,爱穿裙子。”娓娓道来,仿佛杨黎亲眼见过,“她喜欢跳舞吗?”
“她是舞蹈演员。”
缓缓抬起的脸上,布满了泪水。
窗户旁的身影却闭上了眼。
“是他害死了西尔维娅,是他……西尔维娅多么的善良,邻居们都很喜欢她。可是她却被人抛弃在了那个寒冷的夜晚。”向天佑看着杨黎,任由眼泪肆意落下,神情无助,“你知道吗?她失去了一双脚,她是那么地热爱舞蹈,那么努力地给身边的人带来欢乐……没有了脚,她还怎么跳舞?”
“你的养父……”
“杰克·诺曼,别人都称呼他老杰克。”
彼时,杨黎并不知道审讯室外的柳琉,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离开过一阵。等到审讯结束已经快天亮,她一个人孤单地站在那,脸色有些难看。
“杰克·诺曼,已经失踪了。”
十二年前,西尔维娅·诺曼被人发现死在位于离家不远处的小巷。法医解剖后证实,西尔维娅生前遭到了殴打,但没有性侵的痕迹,唯独少了一双脚。
从脚踝处齐齐砍断,切口平整,可以看出凶手下手果断且力气很大。警方找到了她的丈夫协助调查,但杰克·诺曼不仅没有露出半点悲伤,还追问警方什么时候可以领走妻子的尸体。在得到法医可能要进行二次尸检的回复后,杰克·诺曼显得十分不满。
但因为是刑事案件,他反对也没有用。奇怪的是,当警方在听取犯罪学专家的建议,决定再次请杰克·诺曼协助调查,他失踪了。
问遍了邻居、同事、酒友,无人知道杰克·诺曼去了哪里。而此时,似乎唯一可能知情的只剩下诺曼家躲在角落里的那个孩子,就是当时八岁的亚撒·诺曼,现在的向天佑。
儿童心理师对亚撒·诺曼做了心理评估,一切正常,除了沉默。有人提议对亚撒使用催眠术,被当时负责案件的巴克探长一票否决。
在扩大搜索范围,历时数月仍没有任何发现后,警方对杰克·诺曼发出了通缉令。
听完柳琉的叙述,杨黎奇怪地问道:“这难道不是个好消息?”
据福利院的吴院长说,领养向天佑的是一对英国夫妇,和领养证明一起归档的身份证明也确实是真的。而梁音形容的老杰克,就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,操着一口崀州本地话。
本就对于老杰克的身份存疑,现下得到了证实,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。
柳琉点头,倒是没想到他还挺阿Q精神?
“那你拉着脸干什么?”
她一怔,抬眼望去——熬了通宵的眼底两圈乌青加重了,脸上也没什么血色,不过,似乎都不及他此刻的心情,上扬的唇角透出隐隐的兴奋,欲言又止。
“想说什么快说。”如果不是跟案子有关,憋死他,她也不会问一声。
“……原来你没听见啊?”杨黎却嘀咕了一声,对上她不解的目光,连忙说道,“他来崀州就是来见裘莲芳的,亲口承认了。”
“承认了?”柳琉的面上并未出现他以为的欣喜,相反,“好。还有别的吗?”
杨黎差点以为自己是和顾局在说话,这简短而公式化的口吻?“你不高兴吗?你的推断是正确的。接下来,我们只要拿着向天佑的口供去找裘莲芳……”
“裘莲芳会这样回答你,曾经帮助过的孩子来见恩人最后一面。”说着说着,柳琉不禁笑了,“或许我应该感到高兴,费了那么多力气,倒帮他们把前后给圆上了。唉,人算不如天算。”
“什么人算不如天算?”被打断不说,又讲这样的话?杨黎被弄糊涂了。
“喏,拿去,新鲜出炉的。”
杨黎这才发现摆放审讯设备的桌上多了一叠整齐的A4纸。狐疑地拿起,沉默地翻阅,半个小时重新整理归拢。
他说:“走吧,送你回家。”神色平静,无波无澜。
车子出了刑警队大门拐上了一条陌生的马路。
“这不是去我家的方向。”
“嗯,去我家。”
“去你家?”柳琉诧异地扭头,“去你家做什么?”
“洗澡、吃饭、睡觉。”
柳琉皱起眉头,方要开口,又听他说——
“老杰克是柯朗的概率有多大?”
她吸了吸鼻子,回道:“五十。”
轻笑从抿成直线的唇角溢出,“这里没有外人,说实话。”
乌溜溜的眼珠飞快地转了一圈,“九十。”
“好,”杨黎握紧了方向盘,踩下了油门,“既然你这么有把握,相信我们一定能把案子破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