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之,娘亲,烦请您安息。
不必再替却倾操劳,也不必再为不值当哀戚的人悲伤了。
至少,在不曾有娘亲的日子里。
却倾过得已经尽量很好了。
却倾再叩首时,泪水顺着眼尾缓缓而下。
她总以为自己再不会哭了。
可失去亲人,从来便不是一朝一夕的神伤。
即便是方才,听闻云裳说道她家中的事,却倾也会突然想起,自己真的已经很久很久,没有喝到娘炖的羊肉汤了。
她也会永远在听到旁人叫唤母亲时,骤然察觉。
自己真的再没有资格,呼唤任何一个人为娘亲了。
却倾真的没有娘亲了。
从出生起,便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,说走便走了。
——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曾给她留。
按传统来讲,一年至少需祭拜一次先祖。
可怀念亲人,从来不是一年才只有一次惯例便好的事。
却倾深深在地上叩首,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,时间的流逝。
“夫人,该起来了,否则再过些时候,您许是要头晕了。”
云裳悄声提醒道。
“多谢你,云裳。”
却倾在云裳的搀扶下起身。
可才走出去几步,便一个站不稳,跌在地面。
“怎么了,夫人!”
云裳惊慌失措地再将她扶起。
“没什么,只是方才,头脑有些昏涨,许是跪得太久了的缘故。”
“夫人身子这样差,可是今早的参汤又不曾喝?”
云裳搀扶着她,焦心地问道。
参汤?
若是云鬓说的这话,尹却倾也不会起疑心了,云鬓一向是侍奉最勤的,江端鹤的意思,她也知道得更清楚些。
可这话是云裳说的。
云裳先时在府里也不怎样受重用,仿佛也很少侍奉过却倾的汤药。
——她是从何处听闻的?
“云裳,江端鹤也常向你们提起,参汤的事么?”
却倾仍是昏昏沉沉,总有些不适。
“是云鬓姑娘,她总好同我们说的。”
云裳不好抢人功劳的,这话是云鬓说的,她便绝不会揽到自己身上。
“云鬓,她都怎么说的?”
云裳并不理解却倾为何要问汤药的事。
但既是主子发问,她便也不好不答,便一五一十道:
“云鬓姑娘说,夫人时常梦魇不宁,那汤药里加了安神的药材,又能滋补身子,最是好的。”
“梦魇,江端鹤连这个也同你们说?”
“夫人,这个奴婢便不清楚了,云鬓姑娘说多少,奴婢便知道多少。”
却倾头愈发疼起来,不忍扶额。
她总隐隐觉着,此事有些蹊跷,但神识不宁,也想不明白。
“夫人,您瞧着不大好,奴婢马上便扶您去车上歇息。”
云裳见了却倾的样子,急得自己额前也浮起汗珠。
“多谢,多……”
却倾脱力,当下便瘫倒在地上。
“夫人!轿夫,轿夫,夫人昏过去了,还不快抬轿过来!”
云裳虽瞧着笨拙,到底还是个机灵的,忙连声招呼着轿夫过来。
……
“怎么竟会弄成这样?”
江端鹤眼神狠戾,恨不能生生在云裳身上剜下一块血肉。
“江大人,奴婢有罪,是奴婢不曾照顾好夫人。”
云裳跪下,不住磕着头,连额前都流出血来,还不断告饶着。
江端鹤不耐烦地“啧”了一声,便复又骂道:
“这个我自然知道,我是问你,夫人都做了什么,怎么竟就昏过去了?”
“夫人,夫人她才过问了几句参汤的事,便昏过去了,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!”
“参汤?”江端鹤猝然变了脸色,朝她走近了几步,沉声问道:
“你是说,夫人问你,关于参汤的事?”
云裳真是好不明白,为何这些老爷夫人问话,总要问两次才算完。
不过她也没办法,只得复又将头砸在地面,说道:
“是,大人,夫人不过问了参汤的用途,便昏过去了。”
正在此时,外头突然跑来一人。
“大人,夫人已然清醒过来了。”
江端鹤闻言,一句话也不多言,便随着那人向前走去。
不过才走出去几步,他便忽然想起什么,指着云裳,朝下人吩咐道:
“这个丫头,叫什么的,处理了。”
小厮愣了愣,还不知道要不要回答江端鹤的话,只得应道:
“是,大人。”
江端鹤一见了却倾,瞧着她面色惨白,忙伸出手,牵起却倾的手。
“觉着怎么样,可还会眩晕?”
却倾立刻抽回了手,她偏过头,环视四周,问道:
“云裳呢,那丫头去哪了?”
“云裳?”江端鹤一愣。
尹却倾慌急从床榻上起来,江端鹤待要拦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