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间虽位置偏僻,但是一推开门,一应摆设不亚于红一的房间,当她走进去的时候,云奴脸上的沉默内敛,在这一瞬间消失了,她抬起了眼皮,五官在这一刻生动了起来,仿佛是一只纸人忽然鲜活了。
房间里,少女正坐在桌子上,徒手抠核桃,云奴一见,立刻急了:“小舒,你小心些,阁主不许你做这些伤害手的事情。”
说着她便夺过了少女手中的核桃,自己拿起桌子上的小银锤为她敲核桃,少女抬头看她,笑得很高兴:“十七姐姐,十七姐姐,我昨天弹得琴好不好听呀。”
云奴,或许称作十七更为恰当,十七点点头,将手里的核仁递给少女:“嗯,我听了,小舒的琴艺真棒。”
听此,少女更加高兴了,她骄傲地挺起小胸脯,坐在凳子上,摇晃着脚丫子,得意极了:“哼哼,阁主大人说过,我的琴艺是最棒的!红一姐姐也不如我呢。”
少女说这些话只是出自真心的高兴,完全没有故意贬低谁的意思,但是十七的手却顿了顿,她放下小银锤,极为仔细地叮嘱少女:“这种话可千万不要在依依姑娘面前说。”
少女有些迷茫,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和红一姐姐夸耀自己的琴艺,但是比起红一她当然更相信自己一块长大的十七,她立刻听话地点了点头。
“嗯嗯,我知道了,要听阁主大人的话,要听红一姐姐他们的话,不可以在红一姐姐面前夸自己……”
少女掰着手指,数着十七曾经告诉过她的规矩,十七听着听着,不由得走神了……
十七曾经是红四的侍女,后来在十八被阁主收徒后,某一次红一被红四伤了手,阁主为了补偿红一,允许红一从红四那里要走一样东西,哪怕是性命也可以,谁知,红一竟然没有选择杀了红四,又或者毁了红四的容貌,废了她的武功,而是转而要走了她这个不起眼的小丫鬟。
那时候,阁里大家都背后说红一终归是太心软了,还道十七这次算是掉进了福窝里,毕竟,红四是有了名的骄纵,对十七动辄打骂,离开了红四,去了善良的红一身边,堪称是拯救了十七的性命啊。
所有人都说,十七应该对红一感恩戴德,应该对她忠心耿耿,一开始,十七也是这样想的,她尽心尽力地做好为奴为婢的本分,她很擅长女红,在离人阁的时候,便得到嬷嬷们的一致夸赞,因此,十七刚来到红一身边的时候,感恩她的恩情,赶在红一生辰前夕,十七连续熬了半年,为她赶制了一身衣裙。
红一得到衣服的时候,表现得极为高兴,口口声声喊着她姐妹,还说一定要在第一次面世那天穿,然而到了那天,红一却没有穿十七费尽心血缝制的衣裙,那时,红一难过地说裙子丢了,所以没穿,可是不久后某一天,十七撞见了红一另外的丫鬟私下里焚烧那件裙子的场景。
小丫鬟笑着和其他人说着这是红一的交代,因为嫌这裙子被老鼠碰过了,晦气。
可十七比谁都清楚,红一作为离人阁的头牌,她的一应待遇是最好的,连只蚊子都进不去,更何况是老鼠?那老鼠说的是谁不言而喻了。
打那以后,十七渐渐看出了红一善良温柔外表下的另一副面孔,她能察觉到,红一要来自己或许是因为小舒。
明明小舒已经被阁主赐了名,地位也不是婢女了,阁里人都会尊称小舒一句舒姑娘,但是只有红一,总是称呼小舒为十八,她总是抱歉地表示,叫惯了,总觉得这样更显亲近……对此,十七总觉得微妙,她是因为不喜欢云奴这个名字,才希望别人还是唤她十七,但是,和她一同从紫苑里出来的同伴们,总是迫切地希望摆脱只有数字的名字。
十八从某种意义上,是在强调小舒从前下等婢女的身份。
想到此处,回过神后,十七忽然握住了少女手,犹豫再三,还是把心底话说出来了:
“有时候,红一的话也不必那么听。”
少女歪头看向她,这个角度,让少女脸上的红斑也显得不那么突兀了,十七忽然意识到,其实,如果没了红斑,小舒应该也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吧,这叫她更加担忧了,于是赶紧加上一句:
“还有男人,男人也不能相信,总之,一切可能伤害到你的,都不要去听,不要去做。”
这次,少女听明白了,她忽然眼睛一亮,重重点头,声音清亮极了:
“十七姐姐,我知道哦,男人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,他们全是大坏蛋,要奴役他们,要欺负他们,要打他们骂他们,哼哼,把他们当老黄牛使唤,不可以对他们好,对啦,对啦,还要花光他们的钱,吃光他们的好吃的,天下男人多的是,这个男的不好,还有下一个!…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