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太傅看着急切又害怕的妻子,看着身边摆满了珍贵古玩的博古架,最后,他闭上了眼睛,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:
“走!”
说出这个字的瞬间,王太傅脸色瞬间灰败了下来,然而令他更加灰败的打击还远不止于此。
此时,整个京都都沉浸在恐慌中,平日里繁华的酒楼街市空无一人,一道冷风吹过,卷起一片枯叶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转着圈,而与这条商业街的空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街之隔,通往城门的长盛街,整个长盛街挤满了背着行囊拖儿带女的行人,其中不乏装饰华丽的贵人马车,如今却要和这些平民混在一起,在祸事面前,谁也不比谁高贵。
然而,饶是这些贵人如何捏着鼻子强忍着嫌弃和平民们挤在一起,也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,因为,城门封了,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一波身着黑色铠甲的骑兵,手持长矛箭羽,牢牢把守着城门,不许任何人出进。
而那队黑骑兵面前被空出了一块地,地面上有一匹马,一个人,这位正是不服黑骑兵封城,仗着自己是达官贵人,当场闯门的兵部尚书之子,如今已经被黑骑兵斩于马下,人头咕噜噜滚到围在城门口的人们面前,那双充斥着不可置信的双眼仿佛死不瞑目,这血腥的一幕彻底震慑了想要闯城门的百姓们,也震慑住了一遇到大难临头,就要各自飞的达官贵人们。
远远地,一辆十分简朴的马车停靠在路边,王太傅悄悄掀起了帘子,瞬间脸色大变,那黑骑兵别人或许认不出来,但是,他却看得一清二楚,那是只听命于皇帝的皇家暗卫!皇帝此举,是早就预料到了他们要出逃,这是要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啊,疯子,就是个疯子!
被王太傅怒骂为疯子的北国皇帝,此时正坐在龙椅之上,望着空空荡荡的宫殿,一个冷淡的声音从一侧传来--
“是你调换了布防图吧。”
宫殿一侧,走出来了一个与皇帝容貌无二的青年,正是被皇帝释放的双生弟弟周沉星。
独坐于大殿高处的北国皇帝周沉兴一边把玩着手心的玉扳指,一边抬起了眼皮,看向了双生弟弟:“是朕,又如何?”
“朕早就知道王太傅通敌,将北国的布防图给了南国皇子,可是吧,他太虚伪了,既然给人礼物,怎么还造假呢?于是朕就好心好意地帮了他一把,把那布防图调换成了真的,怎么样?好弟弟,朕够善良吧。”
当然,为了让王太傅好好享受自己的战果,他特意派了黑骑兵守住了城门,想必如今城门之前的王太傅,众大臣的脸色一定很好看,哈哈哈哈。
周沉兴兴奋地苍白的脸上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红晕,只是,高兴不到一会儿,他便因为心绪剧烈起伏咳嗽了起来,那咳嗽声几乎要掀翻宫殿屋顶,伴随着胸膛割裂般的疼痛,一股鲜血被他咳到了手帕上,男人随手丟到了地上,远处,见此一幕的周沉星忽然沉默了。
“你,还有多少……”
说到一半,周沉星忽然闭上了嘴,身着龙袍的苍白青年勾起唇角,笑着接了下去:“皇弟,你是想问朕还能活多久吗?”
看着身体身姿挺拔面色红晕一看就健康无比的周沉星,北国皇帝眼底充斥着恶意:“没错,朕活不久了,我的好弟弟,你在娘胎里抢走了我的寿命,如今我要抢走你心爱之人,这不过分吧。”
仿佛被触动了心中隐秘的角落,周沉星猛地抬起了头:“你想对她做什么?”
“朕的皇弟还真是深深爱着你的皇嫂啊。”
苍白青年冷冷一笑:“朕要做什么,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?”
他死死盯着台下青年的面色一字一句说道:“那当然是-与-朕-殉-国-啊。”
此言一出,周沉星心中猜测终于落在了实地,他面色大变,终于没忍住上前一步,迈过了君臣界线:“周沉兴!你若是怨恨我,大可以杀了我,不必牵连无辜的人!”
“怨恨啊……”
那独坐于高台之上的青年终于走下了神台,他身体虚弱无力,因而脚步紧贴着地面摩挲,宛如一只正蜿蜒而来的毒蛇,走到了正愤怒看着自己的青年面前,抬起了一只手,轻轻抚摸着那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容貌:
“是啊,我的好弟弟,我好恨你啊,凭什么呢?你生来健康,我生来虚弱,你生来拥有正常的情绪,我却一无所有,为了一点点属于人的情感发疯,歇斯底里,你从来不正眼看我,在你的眼里,我一定很丑陋,是个疯子吧。”
“你……”
周沉星眼神复杂地看着虚弱地几乎走不动路的青年,正要避开他的手,对方却忽然退后一步,仰着头哈哈大笑了起来,那声音充斥着整个空荡荡的宫殿,他笑得面色发红,神情癫狂,状若疯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