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听任南熹理直气壮的,她也稍微安心了些。
雪早停了,他们四个还是步行回酒店。
纪执也喝了酒,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酒度数更高一点,程酥觉得他过于沉默。
后面两个助理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田鹏和任南熹,她挨近了一点,低着嗓音喊:“喂——”
没有人睬。
程酥又碰了碰纪执的胳膊:“你喝醉了吗?”
迎面有骑电瓶车的,速度快得飞起,溅起道路两侧的雪。
纪执眼疾手快将程酥往里侧拉了拉,正好将人拉进怀里。
何闯&薛姿:哇哦。
“你俩先回去,我跟程酥有事说。”
何闯&薛姿:我总是吃不上新鲜的瓜。
目送两个电灯泡离开,程酥后知后觉她还在纪执怀里。
她仰头:“纪老六,你要跟我说什么?”
纪执身上有酒气,她不喜欢闻,想挣开,偏偏纪某人喝了酒以后力气更大。
低下头,任酒气扑她满脸:“我不喜欢。”
语气有点不易察觉的委屈。
还前言不搭后语的,你当你们俩之间很有默契?
“不喜欢什么,说清楚。”
“不喜欢别人欺负你。”
程酥确定纪执喝醉了。
清醒着的纪执不会有这样的高情商发言。
她莫名有几分好笑,打开手机录音凑到纪执嘴边,带着诱哄:“谁欺负我啦?”
“田制片欺负你,非要去做劳什子直播,任南熹也欺负你,她说话都拿鼻孔看你。”
噗。
有没有一种可能,是任南熹本来就比程酥高点呢?
程酥长了胆,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纪执的脸,在凛冽的晚风中脆生生地问:“那你呢?你没欺负我吗?”
程酥觉得她这辈子,被纪执欺负得最狠了。
小时候过年串门,纪执骗走了她所有的压岁钱。
去外地上大学,纪执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车站。
为了进娱乐圈,还要跟纪执结婚。
结婚了两个人又没感情,纪执还总是勾她的脾气。
还说她脾气大呢,放眼娱乐圈,你纪执不也是一位臭脸拽爹吗?
当着媒体的面,说了句“我的婚姻没什么好说的”。
程酥思绪一散,晃神中感觉到纪执低头靠近,他的气息带着清冽的酒气——
“我没想欺负你。”
“我这不是……窝里横么。”
程酥气笑了,关了录音,扶着纪执往回走。
不知道喝的什么酒,纪某人越来越醉,主要体现在他身体的重量渐渐地全卸在程酥身上。
“纪执,站好一点,我稳不住。”
“我不喜欢他们欺负你。”
“只有你在欺负我。”
跟醉鬼说话真特么累。
回到酒店的时候,纪执整个人趴在床上,一张脸埋着又开始碎碎念:“要去最高的山上,看最亮的星星了。”
很轻的一声低语,正在给纪执脱鞋的程酥却定住了动作。
“程酥,我没有爸爸妈妈了。”
好多年前,他们还在上寄宿高中的时候,程酥于睡梦中接到了纪执的电话。
第009章 星星劝住了冬风
程酥当时睡得香,第一遍没有听清楚。
直到听筒里传出压抑的哭声,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纪家小少爷一遍一遍地重复:“程酥,我没有爸爸妈妈了。”
在集体宿舍,程酥不好出声,草草裹了件外套就去了外面走廊。
新闻早已铺天盖地。
纪家三房夫妻俩在京华四桥遭遇车祸,车辆失控落水而亡。
程酥颤着手关闭了热点推荐,宿舍走廊只亮着微弱的灯,她觉得自己没睡醒,但纪执在真真切切地哭。
纪家盘根错节,这个时候真正对纪执好的寥寥无几。
她跟纪执是从小到大一处长大的冤家,虽然口舌之争不少,但归根究底也算是相熟的朋友。
“我去过四桥附近的一座荒山,山顶是京城最高的地方,如果在夜晚你去到那儿的话,有概率离最亮的星星最近。”
“纪执,他们会顺着水,越过山,做你的星星的,挺过去好吗?”
孩子间的安慰总是笨拙而没有力度的,但是葬礼过后,纪执收到了程家寄来的信件。
四桥附近的那座荒山因为地理位置不好,所以一直没有被开发,却在最近被私人购买,命名“看星星山”。
信件里有各项购买证明,购买者将看星星山送到了纪执的世界。
程酥不会知道,那时候因为父母意外离世险些崩溃的纪执,在接到信件后沉默了许久,然后披着一身夜色,一个人徒步上了山。
山顶真高,高到可以俯瞰整座城。
那天还是年三十,呼啸的北风恨不得穿透少年单薄的身影,恨不得将他吹下嶙峋的石头、吹倒进山下的万家灯火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