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廊里安安静静的,灯光耀白。
沈宁悄无声息地走到清洁间,洗了手,抬起头,看见镜子里自己眼窝深陷,她扯了扯嘴角,挤出一丝笑。
她回到办公室,意识到自己口舌干燥,十多个小时没喝水了,便倒了一杯温水在手里,捧着杯子站在窗边。
窗外,细雨淅淅沥沥。
天蒙蒙亮,街上一片狼藉。树倒车歪,纸屑塑料遍地。
清晨四点半,清洁工早已经开始打扫这座城市。
沈宁喝完一杯水,从白大褂里掏出手机点开和江烨的聊天框,输入了几个字就去了休息室。
再过一个半小时,轮到她换岗上班了。
昨晚那一拨急诊病人多半是车祸,白天这一拨则集中于因气候突变而身体不适。
沈宁忙得脚不沾地,一岗结束已是下午六点。换班时,她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。
这座大都市,如一台快节奏、高速转动的大机器,短暂地停下,而后又沉默坚定地继续飞奔向前。
与此同时,江烨那边也忙的不可开交,在办公室里整理申报材料,一页一页地仔细检查着盖章、签字以及落款日期。
桌子上其上堆满了黑色A4大型文件夹,一叠又一叠的资料,以及无数散落的回形针。
一般而言,如果不是很急很要紧的事,江烨是不会停下工作看手机的。
手上还有个重要项目,手底下的员工一个月每日睡眠时间不超过5个小时,没日没夜的干活。
都说进入外界盛传的资本界金字塔顶端投资银行就可以衣食无忧。
传闻这一行的人,做的都是让拟上市公司闻风丧胆的侦查工作,拿的都是令人垂涎的百万年薪,认识的人脉全是大型企业的高级管理层,出行也均为五星酒店与飞机头等舱。
别的不说,钱,光是钱,就让一群人蜂拥而至,非投资银行不可。
但投资银行这样的资本中介不一样,项目好,项目出得来,那就是年薪百万。
年薪百万,是要拿命来换的。
江烨的导师曹毅曾经对他说过:“你们要知道你们都是特种兵!这座大楼就是特种兵战场,想打赢战争就别谈什么辛苦不辛苦的。”
“这里就是追求理想的地方,没理想就给我滚回老家去!这个地方多的是金子,并不缺你一个。”
“想成功,就要做好牺牲!想辉煌,就必须先下地狱”
是的,要辉煌,就必须先下地狱。
这句话从此成为江烨的座右铭。
曹毅辉的苛刻与变态程度是业内有名的,如若一定要用一个形容词形容,那么这个形容词只有两个字,恐怖。
其实业内大多数投行领导待人态度都很谦逊温和,说话处事也具有很高的涵养,曹毅辉算是基因突变后的异类。
就算曹毅辉严厉苛刻到变态的程度,却还是能让一堆名校高材生死心塌地地替他干活,忍受会议上浓烈的二手烟,听着他那些践踏尊严的话,但愣是谁都没有递交出辞呈。
下班沈宁则打了车回家。
和洛安聊了会儿,挂了电话,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俯瞰楼下。
下午五点半,红日西下。
她洗了澡和头发,拿着电脑在房间工作。
差不多一小时后江烨就回来了,钥匙放在玄关鞋柜上的声音,在安静的家里显得格外大声。
推沈宁房间门,就听见里头的英文声:“It refers to tumors that have no ability to infiltrate or metastasize. Cells in certain tissues within the body undergo abnormal proliferation。”
沈宁捧着书,盘着腿在椅子上读,连江烨进来都没发现。
就这样,江烨脱下西服外套,搭在手臂上,安静地站在门口听她读完,直到沈宁拿起水杯的时候才终于发现了他。
她放下杯子:“你回来啦。”
“嗯。”江烨道,“饿吗,我去做饭。”
沈宁站起身来:“走。”
厨房里的吊顶灯投射出橘色的光线,沈宁手上拿着铲子,江烨则在她背后看着,偶尔提醒她记得加调料。
将盖上锅盖,沈宁抬头,光与影映落在江烨的五官轮廓,显得他那张脸庞愈发生动柔和。
她在凑上去一点,唇瓣触碰的那一下,又迅速低头。
外面的雨似乎小了点,毛毛细雨,轻轻地飘洒在空中,像一根银丝,从空中飘落下来。
到了八点多的时候,雨短暂的停了,穿好大衣,沈宁开门,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。
江烨拿着伞紧跟其后。
走着走着就走到小区外的长街。
暖色的路灯照在寂静的街道上,因为刚下完雨,地面上还有残留的水坑。
天气很冷,风吹过来就像吹进骨头里一样的刺痛,让人浑身打颤。